你们?
这是说明,救她的人还在吗?
听到这里,夏乐轻轻松了口气,然而胸口仍是像扛了千斤的石头般沉闷得令人窒息。
她望着跳跃的火堆,问:“你知道救我的人叫什么名字吗?”
女人摇摇头:“我男人都叫他曹先生,看起来是个文人,说是……”
说是曹先生的祖父是她丈夫的恩师,恩重如山,即使是在这洪水中地里庄家全被淹死粮食紧缺的情况下,家家闭门自顾不暇,她的丈夫还是坚决收留了曹先生和曹先生救下来的小姑娘。
而那位曹先生也是个好人,仅仅只是路过,就可以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去一片洪水中捞出来一个生死不明的小姑娘。
这短短两日,洪水席卷了这整片土地,发着各类杂臭味的洪水让所有人避之不及,她的丈夫却和曹先生不顾反对毅然踏出了家门出去救人。
家里只留下她和婆婆一起守着还没醒过来的夏乐。
夏乐听完了女人说的话,对事情的原委大概有了了解。
这种情况下,这一家人收留了她,真真是莫大的恩情。
夏乐掀开了被子,还没来得及下床,老奶奶就伸手按住了她。
老奶奶瘦得像枯枝的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她对着夏乐一笑,轻声说了些什么。
即使夏乐听不懂,但隐约是猜到了几分。
女人煮好了一碗米粥,稍凉后放在了夏乐的手里。
“阿婆说,你好好休息,身体好起来就行。”
在老奶奶和女人的注视中,夏乐飞快喝完了粥,又躺回了床上。
热乎起来的胃让她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她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任由思绪放空,
三人等了一整天,直到入夜后,门外才传来了动静。
旁边的老奶奶已经躺着睡着了,夏乐早就下了床,和女人一起坐在了火堆边。
听到声响,女人赶忙到了门前打开了门栓。
最先进来的是个夏乐从未见过的中年男人,他皮肤黝黑,被冻得直搓手。
跟在后边的人一眼看到了坐在火堆前的夏乐。
他兴奋地跑到了夏乐面前,完全没有了平时古板庄严那副调子,凑近把夏乐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几遍,道:“乐乐小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可否有不适之处?”
女人替她的丈夫擦去了脸上的脏泥,男人看着这边的动静,说:“小姑娘你可终于醒了,曹先生这一日都在担心你。”
夏乐看着曹伯甫,他的脸上沾满了又黑又黄的泥,与平日里干净温和的读书人模样大相径庭。
她的眼睛忍不住多了几分酸涩,这一刻,曹伯付的面容似乎和夏绍华重合在了一起,他心疼她,担心她,反复确认着她有没有事。
夏乐摇头,道:“曹伯甫,这么危险你们还出去救人……你们,你们怎么样?”
曹伯甫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反过来被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关心,反而有些拘谨了起来。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果然,还是这幅老调调。
-
一连住了十日,洪水终于消退了去。
这几日,几个大人不让夏乐出门,她就时不时探出头静静地观望着门外的远方。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不会知道洪水带来的灾难是这么的令人悲痛。
田地、庄家、粮食、房子……所有人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生存体系瞬间就被一场巨大的洪灾毁于一旦。
即使雨停了,洪水也迟迟不散去,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恶臭味,上一秒看见完好的家具从面前漂过,下一秒就是一只家禽腐烂的尸体。
洪水所过之处,各类容易让人患病的感染源,让后续的重建工作又难上加难。
第十日的清晨,洪水消退了去,天还没亮,曹伯甫和夏乐站在房子前和这一家人挥手道别。
这是一片人烟稀少的村落,在洪水的冲刷后,更显得凄凉。
短短几日的相处,夏乐对面前这一家人的感激之情已然溢于言表,尽管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家人也跟着一起哭,或许是舍不得夏乐,或许是悲伤于周围的惨状。
直到离开了村子很远,脚下的路又变得难走了许多,洪水冲刷过的土地还是一片淤泥,踩一脚都难再抬起。
夏乐本来停止住了哭,走着走着又忽然想到了可能还不知道她是死是活的夏绍华,哭得更伤心了。
曹伯甫叹了口气,道:“乐乐小姑娘,你可莫把眼睛哭坏了,洪水过后眼睛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夏乐吸了吸鼻涕:“我们离肖园有多远?我不想我哥担心我。”
“我也怕阿翠太过担心,”说着,曹伯甫看向了远处的天:“回去是有点路程的,那日我从肖园回故乡办事,坐骡子车都坐了好半天,若不是认得你这件衣裳,当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岸边漂着的是你……这也被冲的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