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还没有成功攻略他。
她跑到门口时又返了回来,回到里间的衣柜旁,重新换了一套衣服才出门。
她避开宫殿里的守卫,独自从侧门出了宫殿,戚叶泫一定会在那里等她,因为他们以前每次一起出宫去天清山的时候,都是走的那条路。
果真,她远远的便看见了那个清瘦的颀长身影。
天上星隐云卷,雪雾蒙蒙,而他一袭墨影独立于中宵,长袖迎风飒飒招展,飞扬的发丝上沾了好多细细的雪花,他纤细的身影就好似一棵雪松屹立于雪地中。
“夫君!”
她隔着很远的距离唤他,孱弱的声音被风卷着送入他的耳。她的声音太过虚弱,好像风一吹,就会将它吹散了似的。
戚叶泫看着那个纤小的红衣身影向自己走来,她今日穿得很红火,身上披了一件红毛绒披风,大红帽盖住大半个脑袋,露出一张巴掌小的脸。她双手提着勾着金丝凤凰的下裙摆,戚叶泫这才注意到,在那宽大的披风下,她穿的是当时他们成亲时的那件红嫁衣。
鲜艳的曳地长裙在雪地中逶迤拖地,像是忘川中盛开的一朵杀人夺命的彼岸花,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
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脸上洋溢着他看不懂的幸福,在那宽大的红帽檐下,隐约看见了两支银色的雪花发簪,一左一右,银片在夜色中闪闪发亮。
那是他曾经送她的发簪。
他的心口抽痛不已,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儿,明明知道自己今晚来是要做什么,却还是毅然决然地走向了他。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痴傻的人?
很快,雪芊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她看见他满身皆是伤,衣裳上数道血痕,就连脸上,也有好几道伤疤。
那些红,在雪中是那么的瞩目。
他一定拼尽了力气,才从鄱阳城逃回来的吧。
她的芙蓉面上抹了细腻的胭脂,衬得她气色好了许多,两汪碧眸里倒映着两个他的倒影,扬起笑脸对他道:“夫君,你猜今日是什么日子?”
狂啸的风雪缥缈,亘隔在两人中间,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雪芊的脸上一直挂着笑,笑得戚叶泫愧疚难当。
良久,他才缓缓扬起一个浅笑来,彷如寒雪中开出的一朵无暇的雪莲。
“记得,今日是癸卯年腊月廿一。去年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原来,他还记得啊。
雪芊嘴上的笑扬得更高,道:“是啊,今日是我们成亲一年的日子。”她笑着问:“夫君你今日要带我去哪儿玩啊?”
戚叶泫面容朦胧,雪花粒粒从他脸颊飞过,沉默半晌,他才启唇:“跟我来吧。”
他轻抬手腕,宽大的黑袖中便飞出了一条红绸来,在绸子中间还打了一个好看的喜结,这是成亲时候新郎牵起新娘所用的喜稠。
艳红的绸子飞到了她的身前来,雪芊慢慢牵在了红绸子的末端,随后,戚叶泫便牵着另一端,带着她往前走去。
雪芊暗自捏紧了手中的绸布,一颗心七上八下,紧张与不安在胸腔内蔓延,嘴上却始终保持着明媚的笑。
这段路途走得格外的漫长,两人的步伐一致,好像谁都不想快点走到终点一样。
雪芊在后面望着一步开外的他,背影如修竹,挺拔卓然,乌黑的发丝在风中狂舞,他后面背着一把三尺长剑,长剑剑柄上系着一条铜钱流苏,那是她送给他的新婚礼物,他一直都随身携带。
她又回忆起了他们成亲的那一天,两人也是这般,牵着一条大红的喜稠,一起拜天地,而今日,他用一条喜稠牵着自己,却是要与自己诀别。
他的步态有些虚浮,想来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此刻正在极力强撑,是不是为了赶回来挖她的心,所以他才那么拼命的?
他带着她往苍雅雪山的方向行去,一路上还能看到不少去年新年时他们一起在树上贴过的红纸,红装渲染了整座荒凉的雪山,像不像是为他们所贺喜的宾客好友?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弹指一挥间,便就过去了这样不平凡的一年。
难道她的生命又要这样走向枯萎了吗?
“夫君。”她在后面喊住他。
“嗯?”他没有回头,就像是怕触及到她的目光似的。
雪芊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问道:“如果我会死,你还会挖我的心吗?”
那个背影顿住了,风声未歇,飞雪未停,而他的脚步停止了。
他始终没有回头,好久之后,才答道:“你不会死的。”
“那如果我会死呢?”
书里的她,被挖心后便就没有撑过去。
戚叶泫终于回过了头来,看着她道:“芊芊,你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危险,为什么还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