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唐兮绵软的倚靠在简迟瑾怀里。
“凤家皇子众多，即便争储过程中死了不少，却也还剩下三个，杀了凤启洲，俞珉还能再寻其他两个，总之这江山都逃不过俞家的掌控。”
“但留着他就不一样了，”简迟瑾唇角一勾，流露出一股漫然的笃定，“如你先前之言，凤启洲残暴愚昧，并不会如先帝那般对俞珉言听计从，再加之有冯虚在旁挑拨煽动，他会成为一名昏晕无道的君王，忠臣良将对大煜心寒，奸佞小人步步高升，人心背离，长夜难明，凤启洲会亲手将大煜的朝堂搞得四分五裂，颓势蔓延，大厦将倾，即便是俞珉，也无法挽救。′”
简迟瑾缓顿了片刻，眸暗淡下来，声音响在黑寂的夜里，苍凉与快慰并存，“既然毁不了俞家，那便把他们生根发芽的大煜，毁了。”
百官子时三刻才从皇宫散去，众人皆疲乏非常，彼此之间也没有交谈，安安静静地坐上各家等候在外的马车，朝着各自的府邸奔去。
唐佑回到贤昌伯爵府已近丑时，有小厮正掌着灯笼在府门等候，见他的马车停靠下来，连忙迎上去。
“公子，伯爷让你去书房。”
唐佑已然猜到唐贤昌会问他什么，并不着急，提起衣摆，踩着马凳走下去，动作优雅矜贵，稳稳落地，侧眸看向小厮，“三小姐可回府？”
小厮点头：“回了，兮语阁的灯已灭，应当是睡下了。”
“可服了药？”
“服了，还喝了碗炖好的参汤。”小厮快速道，他语气很急，唐贤昌已经在书房等了近两个时辰，他担心唐贤昌会怪罪他办事不力，但又不敢催唐佑，只能暗自焦虑。
唐兮一切都好，唐佑便放下心，朝唐贤昌的书房走去，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却从没有好好欣赏过，此时放缓了步伐，悠然自在，观赏沿途的一花一树
如今已是秋天，再名贵好看的花也已经凋谢，更何况还是晚上，昏暗的灯笼零零散散的挂在路旁，哪里看得清有些什么。
小厮心急，在寒凉的夜晚之中，额角竟冒出细密的汗来。
大公子这不是成心拖延时间嘛。
他忍不住催促，“公子，伯爷还在书房等着，您要不——”
后面的话他梗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唐佑停下脚步，回眸正看着他，眼神冰冷凉薄，比之冻人的秋夜还要冷，要将人的骨头都冻碎的那种阴冷。
手中的灯笼晃了几晃，光影破碎。
自脚底板升起一阵寒气，小厮哆嗦着深深埋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半句不敢多说。
余光瞥见前边那双白色锦靴再度往前走去，他才又跟了上去，也不敢靠得太近，隔着三步之远，亦步亦趋。
终于送到书房，小厮暗暗长吁一口气，快步上前替唐佑打开房门，请他进去，自己则规矩的守在门外。
第266章 难以匹敌
心中又不免为方才之举而后怕。
他居然敢催促大公子，真是活腻歪了，他在自己嘴巴上呼了数掌。
上一次得罪公子的那一批下人结果如何他记得异常清楚。
犬戎入京那一次，那些叫嚷着要将三小姐送给犬戎人的下人，被大公子不论男女老少，每人杖责五十，有些体弱的撑不住当场被打死，那些勉强活下来的，也全被发卖给人牙子。
人牙子可不会花钱给奴仆买药治病，所以那些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拖着一身的伤，没有及时得到医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那次是大公子头一次惩罚下人，足以震慑住府里其余的下人。
没想到自己今日居然胆大如此，他面对着夜色，懊悔不已，已经做好自己明日便会被杖责五十的准备。
书房内，青烟袅袅，从螭兽香炉里缓缓升起。
唐贤昌坐于桌前，单手支颐，双目紧闭，眉心紧皱成一个川字。
闻开门声，他倏然睁开眼，眼眶内布满红血色，煞是疲劳。
见是唐佑，他揉了揉眉心，质问：“何以回来如此之晚？”
“父亲该休息了。”唐佑走近几步，站在桌前，神色平静。
唐贤昌莫名的烦躁，手臂猛然敲在桌上，震得整张金丝楠木桌颤了颤，“如今这种情况，我如何休息得了？”
他的声音近乎嘶吼，双目通红，显然，此番被束缚家中，不能参与朝政，对他打击很大。
“为何回来的这般晚？去哪里应酬了？宫宴之上都发生了什么？一一与我道来。”
这便是近几日唐佑每晚都要做的事。
与唐贤昌完整地复述今日朝堂之上，官场之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他与何人说了何种话，都必须一字不落地告诉他。
唐贤昌终究比不上俞珉，哪怕他曾经之辉煌不比俞珉差，追随过他的人不比俞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