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们跟了好几天,最后实在熬不住了,就开始窃窃私语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凤凰啊,还没有我家鹦鹉厉害,连个话也不会讲。另一个说,嗐,还没有我家黄狗懂事,黄狗都知道给我找块肉吃。还有人起哄说,快别提了,跟了它这么久,都没见它飞过,空有祥瑞的名声,别是个废鸟吧,这玩意儿一定是鸟类中的失败者。我就说嘛,真正的祥瑞,怎么可能让我们这种凡夫俗子遇到。”
就在付杨听得津津有味时,许慕白突然沉声讲道:“这时候,睡了很久的凤凰被吵醒了,它看了看周围的人说,滚!老子怎么样,关你们屁事,你们这群傻X。猎人们气得想要用网子捉住它,这时候它忽然一跃而起振翅飞走了。”
付杨内心暗笑猎人的迂腐,以及凤凰突兀的反击。
可笑了没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顺势推了许慕白一把:“哎哎哎,你这人怎么总骂人呢?”
许慕白沉稳有力地说道:“凤凰就是凤凰,不是被圈养的鹦鹉,不是摇尾乞怜的黄狗,不是任命运宰割的寻常鸟类,它生长于天地之间,本就不该受到任何定义,也没什么能束缚住它。想飞就飞,想走就走,只要过得开心就好。”
“它不是给人类创造价值的工具,人类也根本不配得到它的垂爱。傲慢又愚蠢的人类不断地给同伴设置樊笼,创造出各种扭曲的价值体系,最后能困住的只有自己。”
“困住自己还觉得不甘心,硬是要扩大织网的范围,把好不容易逃脱出去的人也给困住,强行要求他们生活在你的认可框架之下,努力完成社会所设定的残酷标准,仿佛唯有这样才算做是有用的人。不觉得很可笑吗?”
付杨听完许慕白所讲的话,感到很是震撼。
他没有想过,这是一个感知力有着重大缺陷的人,所能讲出来的。
犹豫了很久,他才对他问道:“她在你心里,从一开始,就像凤凰那样美好吗?”
这怎么可能呢!
付杨心想,瓷瓷小时候,应该是那种自闭的怪小孩儿。
即便是他,也是因为知道妈妈被人伤害过,所以才不会对有同样遭遇的她抱有分别心。
可许慕白那种人不一样。
他本身感知力就有问题,极难和人产生共情。
看到她的第一眼,难道不应该是……
许慕白的声音有些轻,隐藏了许久的秘密如羽毛般从天空洒落人间。
“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很美好。我不理解她妈妈为什么总是对她不满意,如果她从小就待在我身边,我一定会超级纵容她的。她可以在我的世界里尽情地玩耍,不用活成别人所期待的样子。我要她,永远为自己而活。”
付杨不合时宜地出声道:“可惜她做不到。”
一个被打压惯了的人,是不太懂该怎么自私的。
她甚至不懂得该怎么活着。
有些事情付杨比许慕白,看得更为清楚。
她永远不会如凤凰那般洒脱。
现实中的她,是被樊笼困住的鸟。猎人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价值,于是疯狂地逼迫她成长为自己喜欢的样子。
她在一次次的逼迫中,忘记了该怎么飞翔。
其实大家都很惨的。
每个人都被各种各样的笼子困住了。
只是有些被困得很开心,因为享受被困的感觉,有些被困得很无奈,因为更喜欢自由。
许慕白默了半晌才说道:“什么都是假的,杀人放火金腰带是真的,修桥补路无尸骸是真的。”
付杨疑惑道:“嗯?这可不像是你能讲出来的话。”
“苏夜罄说的。”
“大冤种看起来有点悲观呐。”
“他都大冤种了,能不悲观么?有哪个医生,会希望自己像商品一样,被推荐给其他人?怎么可以把救死扶伤这种事,做成产业和生意呢?而且……”
“而且什么?”
“那个人也不是为了引荐,完完全全是为了震慑。换言之,我能给你客户源,也能断你客户源。不觉得很可怕吗?如果连医生都开始靠着推荐扬名生存,说明那些人病入膏肓而不自知。自以为给了医生很大的平台,可以动用手中的势力,将他们抛起又摔下,摔下又抛起,还在一旁以至高者的姿态沾沾自喜,仿佛即便干净如医生又怎么样,也都只能在他们脚下讨饭吃。”
“那要这么说,换谁谁都悲观,真不能怪大冤种。”
“我总觉得那些逼人走出舒适区的说辞,可能从始至终都是骗局。就像那些自己走人间道,却哄骗着他人去走虚假的天道一样。”
付杨劝慰道:“不是,你就算再喜欢她,可以你自身的立场,说这种话,就真的不礼貌了。总要有人去做消耗品的,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呢?愚蠢本来就是足以致命的病,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抑制他人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