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盼瞪向丫鬟,这丫鬟跟在苏光济身边,学了些咬文嚼字的本领,这会儿倒说得利落。
苏光济僵住,心中一派绝望。
毁了,名声全没了。
这双孽障!毁了他在江宁的根基!
“苏大人,其实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已然至此,总要找解决的法子。”
燕珏不咸不淡开口,见苏光济朝他看来,不禁感叹,“家门不幸,遭此丑闻,但若苏大人肯断臂求生,不是没有转机。
谁教坏的他们,总要有人出来顶罪,你说是不是?”
箭矢所指,显而易见。
孔盼抖了下,慢慢站起身来。
“老爷,你知道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不能因为他三两句话的挑拨,便与我离心。
老爷,我尊你敬你,爱你一辈子,你知道我待你的心思,如何深重。”
“是吗,既口口声声说爱,怎的苏大人遇到难题,还退缩不前,你的爱未免也太儿戏了。
想当年,陶夫人为了苏大人的官名,可是一掷千金,周旋出来个县令职缺。
啧啧,有的人的爱,摆在嘴上,实则心里龌龊的很。”
燕珏在旁拱火。
本就郁燥的苏光济登时更加窝火,看孔盼的目光也变得极其不耐烦。
“且,苏大人有这么一个“贤妻”,你家儿女日后可怎么嫁人,我和阿弗本来..”他故作为难,欲言又止,一连叹了几声气后,起身往外走。
“我需得好好斟酌,待我想好,明日修书一封回京,总要将此事原委好生同父母交代一番。”
他转身,苏光济忽然腾地起来,喊住他。
“燕五郎,等等!”
他犹豫着,目光扫向错愕的孔盼,一面是荣华富贵,一面是携手十几年的夫妻,对自己恭敬有加。
他该怎么选,苏光济脑子里快速过了遍。
燕珏没有耐心:“苏大人慢慢想,我先回去写信了。”
“不,为了苏家,我只能忍疼断臂。”
孔盼倏地滑落椅子,狼狈的抓着扶手仰头:“老爷,你要做什么?你要弃了我吗?我们相濡以沫十几年,你便要为了这点小事抛弃我?”
孔盼和苏光济同床共枕十几年,自是知道苏光济的为人。表面光风霁月,谦谦君子,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个十足的势利眼,无情狼。
为了利益,他什么都做的出来。
亏她当年瞎了眼,只看着陶姜嫁给了做官的,又是个皮相极好的,心里嫉妒,想方设法勾搭上,没想到婚后他拈花惹草,除了自己之外,屋里的丫鬟都被祸害过,美其名曰读书人的风流。
她忍,忍得成为继妻,忍得族里人都帮她说话。
她觉得够了,接下来便是给儿子娶妻,给女儿挑合适的门户嫁出去,那她这辈子便圆满了。
到头来,她挣扎了半辈子,却落得如此下场。
最在意的一双儿女,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丢了人,没脸留在江宁,而她更要作为糟糠妻,面临被苏光济抛弃的危险。
何其可笑。
燕珏冷眼瞧着这对夫妻。
套子丢下去,只等他们互相给彼此带上了。
一根树杈,挂俩人,正好不偏沉。
苏弗听丫鬟议论,道苏光济写了休书,要把孔盼撵出苏家。
如今孔盼就在屋里收拾东西,两个婆子看着,服侍过她的两个丫鬟,也要一并赶出府去。
孔盼家里亦是商户,当年嫁到苏家,是以姨娘的身份,故而陪嫁几乎没有,即便后来变成继妻,也过得略显紧巴,毕竟不似陶姜母家那般富足,她也不想在苏光济面前落脸,该花的该打点的,苏光济不管,便全得从她私房钱里掏。
孔盼冷眼望着熟悉的屋子,心如死灰。
有一瞬,她仿佛看到当年的陶姜。
可她比陶姜还可怜,为苏光济付出了所有,到头来被撵出府,被下人笑话,外头哪里有她的容身之地。
儿女被关在柴房,就等着风声消停些,送去庵堂,送去外祖父家。
经营了半辈子,落得个人老珠黄,两手空空。
她恨苏光济的无情无义。
陶姜的迁坟,动静浩大。
似惊动了一个城。
有光照寺的高僧在前头念经,后面则是两列着麻衣素服的小厮丫鬟,举着白幡,抬着棺椁,朝江宁风水最好的宝地走去。
无缘无故从苏家迁坟,无人不议论各种缘由。
又因孔盼被撵出苏家,苏珍和苏子玉的丑闻接连爆出,关于陶姜的死,很多人自然而然归结到孔盼和苏光济身上。
“听说本来是好朋友,后来霸占了人家夫郎,还下毒害死了陶夫人,这才上位的。”
“那是最毒妇人心。”
流言猛于虎,势头只增不减。
苏光济着急上火,嘴里鼓了满满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