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珏名声在外,是京内游手好闲的混混,成日浸在红香阁,也不知霸占了多少姑娘,她才不要这种男人。
何况安平自幼爱读诗书,爱看话本,对温文尔雅的男子尤其青睐,她想嫁的人,必定如话本中的郎君一样完美无瑕,会在月下吟诗,会在花中作画,会有她想象的一切美好模样,总之决计不能是燕珏这种浪子。
他长得的确俊朗,眉目英挺,桃花眼只这么看着自己,便有种深情缱绻的味道,高鼻梁,唇微抿,下颌线也格外明显,穿了身宝蓝色长衫,领口敞的略大,上面沾了胭脂香粉,不知道是哪个姑娘亲的,还有一截结实的皮肤,又白又硬。
安平收回视线,端起茶水喝了口,说道:“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养尊处优的口吻,习惯了高高在上。
若换做平时,燕珏定是理都不理,可这事这人毕竟是自己招来的,总得有始有终,叫她得偿所愿。
“什么话?”依旧是混不正经的模样。
安平看了眼四下,侍女与随行小厮都已退到几丈远外,她才开口:“你家那位五妹妹,到底是何来历,家中爹娘作何营生,怎么会让侯夫人帮忙料理婚事?”
“你问她作甚?”燕珏故意吊着她。
安平难得耐心:“同在你们家里读书,只是好奇。”
满嘴扯谎。
燕珏却也不同她计较,装着不在意的样子摸过酒坛,随口就答:“她娘死了,爹是江宁小官,好像是个通判,我也不大清楚,总之我娘记人恩情,顺手帮了把。”
安平了然,如此看来,苏弗与侯府没甚干系,那便好下手了。
她前脚刚走,韩丘瑾就从旁边屋里探出头,冲他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原是五郎设的守株待兔,为了弗妹妹,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燕珏乜他一眼:“把你嘴巴闭紧了,别乱说。”
韩家是韩家,韩丘瑾是韩丘瑾。
“知道了,我还从没见你对谁上过心,等改日约那小姑娘出来,叫我们见见。”
燕珏冷笑:“宝贝自然要好生藏着,凭甚给你看!”
“吆!燕五,你动真格了!”
课上,褚老先生精神不济,中途咳了数次。
苏弗便将香囊里的菊花拿出少许,休息时要来热水泡了菊花茶,褚老先生折返,看见桌上的茶水,很是感慨。
他教过褚嘉平,也知道褚嘉平不日将与苏小娘子定亲,虽只教她们数月,但从言谈举止来看,也知这位小娘子规矩端庄,且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姑娘,她与褚嘉平确实良配。
先前褚家二房与他商量,便是因为卫平侯夫人的缘故,彼时他觉得二房有攀附之心,借褚嘉平婚事搭上侯府这棵大树,趋炎附势,曾颇为不屑。但见过苏弗,看她娴静温和,不急不躁,与那褚嘉平甚是相似,便又觉得此人可配。
“这本字帖赠你,回去后要勤加练习,莫要被琐事中断。”
下学,褚老先生将《张猛龙碑》字帖交到苏弗手中,苏弗惊讶不已。
《张猛龙碑》号称魏碑第一,受众人追捧临摹,眼前这本应是褚老先生之作,运笔稳健却不失方圆变化,字体端丽细腻,结构精美规整。
“阿弗深谢先生美意,定仔细珍藏,勤勉自持。”
褚东阳欣慰:“算是老夫提前送你们二人的贺礼了。”
闻言,苏弗面上一红。
她收拾了书袋,准备和燕思雨回芙蓉馆,她答应亲手教燕思雨做玫瑰枣糕,早起时已经让曹嬷嬷帮忙准备食材,这会儿回去刚好赶上。
两人趴在桌上说笑,安平走过来。
“四娘,我有话与苏弗讲。”
燕思雨皱眉,反问:“你想讲什么?”
“自是你不该听的。”她一贯清高,看谁都不放在眼里,燕思雨又不似燕饮晴那般察言观色,识时务懂分寸,她便更加不喜。
燕思雨还要争辩,苏弗拉住她的衣袖,摇了摇头说道:“四姐姐,你先去芙蓉馆,我稍后就到。”
燕思雨鼓了鼓腮帮子,气冲冲走了。
书堂便只剩下安平和苏弗。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便有话直说了。”
“郡主说吧。”
安平盯着她温润的眼睛,看那乌黑睫毛透着乖巧顺从,便简言开口:“我看上褚九郎了,希望你能主动同他退婚。”
饶是苏弗做足了准备,还是被她的话惊了一跳。
眼前人一副理所应当,趾高气扬的笃定模样,丝毫没有因这话而感到唐突羞赧,仿佛她看中了谁,谁便该是她的。
安平看着苏弗的表情,有惊讶,有怀疑,也有几分迷惑,但唯独没有她预想的害怕。一个小官之女,遇到这种情形不该战战兢兢吗,毕竟未婚夫即将被抢,她是没能耐去争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