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她在侯府借住,不小心摔碎了书房的砚台,那是澄泥砚,又是侯爷故友相送,她担心被责备,便将事情推到燕思雨头上,横竖她是侯府嫡女,便是做错事也不会怎样。
正是因为这件事,燕思雨很不待见自己。
那又如何,她来了,且还是来当她嫂嫂的,嫂嫂不得有容人之量么。
“四娘,我给你带了金钗打底红宝石步摇,很衬你肤色,回头拿给你。”她得体又从容,根本看不出当年的龃龉。
燕思雨哼了声,闷道:“我才不稀罕。”
李氏啧了声:“四娘又闹孩子脾气,”转头冲郑韶敏说道,“阿敏是个有心的孩子。”
燕思雨便更不高兴了,嘴撅起来,手里的箸筷狠狠戳那鱼肉。
用过膳,苏弗才知道郑韶敏的来历。
郑韶敏母亲姓李,与侯夫人李氏不是同支,但其后辈辗转迁居至陇西,得李家帮扶,两支关系称得上融洽。
其父郑瑞是当今郑皇后的堂哥,陛下年轻时不得圣宠,彼时也不是储君的争夺人选,故而当他中年登基,郑皇后坐上宝座时,郑家五房从上到下,重新翻修了祠堂,大搞祭拜,告慰祖上郑家出了凤凰。
如此家世,郑韶敏也称得上皇亲国戚。
苏弗挨近燕思雨,小声调侃道:“我给你夹块苦瓜,省的你吃不着,心里闷。”
燕思雨捏她小手,脸色却好看许多。
燕珏看的一清二楚,那柔软细腻的小手被燕思雨握在掌中,又揉又搓,还不知是何等舒服。
他嗤了声,端起桌上酒盏一口饮下。
郑韶敏住的海棠坞离芙蓉馆很近,中间是小花园,走两步便到。
燕思雨不愿听母亲唠叨,便借口与苏弗去消食,赶忙在饭后匆匆离开。
郑韶敏多日赶路,也是疲惫不堪,虽说想与燕珏多待会儿,但她眼睛发疼,又加之打了几个哈欠,不得不回海棠坞歇下。
屋内剩下母子二人,李氏便也搁了箸筷,拿菊花茶漱了漱口。
“五郎,阿敏的眼睛可一直都在你身上。”
燕珏冷笑:“她为何而来,母亲一清二楚,不过是想嫁给我后,给皇室做眼线,这等两面三刀的女子,儿子可不敢娶。”
李氏笑:“她母亲写信给我时,我便猜到企图,但不好直接回绝,便应了拜帖,留她住下来研学。”
当今陛下得以顺利登基,是因与外戚联合,扳倒内监撑腰的魏王,为了稳固帝位,他继续扶持以郑皇后和韩贵妃为首的外戚,此两家在各地已然铺开官路。
想必接下来,陛下会腾出手整顿重臣。
郑韶敏来京小住,必然不是其母的意思,而是郑皇后的旨意。
既是郑皇后,那便跟陛下脱不开干系。
如今的天下,除去帝王外,还有几大势力盘踞,卫平侯府便是其中之一。
只要父亲和大哥驻守在外,只要他们手中兵权未卸,陛下是永远不会安心的。
不单单是燕珏婚事受阻,便是燕思雨,也备受掣肘。
“虽说阿敏有所目的,但她终究是郑皇后的侄女,你待她要客气些,总之好生哄着,面上说得过去才行。”
“我自然知道。”燕珏捻着手指,忽然抬头问道,“过几日宫宴,褚九去不去?”
李氏一愣:“你问他作甚?”
燕珏回道:“他到底是苏弗的未婚夫婿,我关心一下不为过吧。”
李氏心里嘀咕,见他坦荡没有异色,便语重心长道:“你能想开最好。”
燕珏拨弄着桌上的白玉珠子,没说话。
“宫宴请的是五品以上官员及亲眷,褚家虽是清流,但品阶不高,就算褚九郎中了探花,也不过是翰林院典籍,正七品而已。
当然,同其他人相比,他的起步已经足够高了。”
燕珏骑马去找韩丘瑾,两人在马场跑了几圈,大汗淋漓。
自打卢恩去礼部做事后,三人的小酌便时常凑不齐,也只韩丘瑾随叫随到。
一壶桂花酿,韩丘瑾摸着下颌问:“你到底要我作甚?”
“你能不能给你姐吹个耳边风,让她把今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都加到宫宴名单里。”
燕珏也不含糊,直接提要求。
韩丘瑾愣住:“为何?”
此事于他倒不难,因为此次宫宴便是由姐姐韩贵妃安排,再者添的人选也在情理当中,毕竟是当年的前三甲。
“旁的你别管,事后我还有重谢。”
韩丘瑾眼珠子一转,凑上前去小声道:“你是不是在弄什么圈套,还是给褚九做的。”
燕珏没否认,他知道韩丘瑾虽不务正业,但脑子活,什么事在他心里过一遍,来龙去脉便能捋清。
如此,苏弗和燕思雨去家学时,便看到多出来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