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冰的,有点可怕。
那时乌苓还是个正常的孩子。
乌菁菁问乌苓:“乌遥不是詹夫人的女儿吗?为什么她不哭?”
乌苓说:“可能太伤心了,所以哭不出来。”
她摇头:“我不懂。”
乌苓说他希望她一直不懂。
乌菁菁第二次见到乌遥,是在内门的大课上。
她还记得那天是乔长老上课,讲的是催眠的毒药基础知识。
半个班都没听课,伸长脖子看新来的乌遥。
乌遥一个人坐在第一排,明明室内有暖气,还很怕冷似的不脱狐裘,腰杆挺得笔直,听课,记笔记。
那节课纪律太差,为了威慑开小差的弟子们,乔长老随机点人上台答题,第一个就点到乌菁菁。
乌菁菁答对了,但那些人根本不在意,还是在看乌遥。
她想把墨水挨个泼在他们脸上。
乌菁菁站在台上瞪着乌遥。
乌遥对她笑。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在乌遥身上是橘黄色。在那样暖洋洋的阳光里,乌遥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冷。
就好像不是真的在笑,简直就像假的木偶人一样。
“笑得真难看。”她嘟囔,“让人想给她一巴掌。”
后来,乌菁菁真的打了乌遥一巴掌。
那是在一次月评中的事。
那次月评之前,乌苓的毒疗出现意外。
之后的几个月,乌苓的皮肤发开始发紫发黑,从那时起,他开始无法准确完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们说,这种事有时的确会发生。
乌菁菁知道,她善良的,帅气的,美好的哥哥还在她身边,只是永远地缺失了某些东西。
乌苓依然需要接受月评。
那次月评在户外举办,题目是在宗门东面的树林狩猎毒狡兔的心脏。
那是一种长得极为乖顺的兔子,心脏却可以用来制出烈毒。
对乌菁菁而言,这再简单不过。
那天下着大雪,走入森林后,她像以前一样独自狩猎,很快就将毒狡兔的心脏带回目的地。
以往的月评,她会和乌苓比赛谁更厉害。乌苓的速度永远比她快,质量永远比她高,除了被放水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赢过。
但这一次,她没有等到乌苓。
在沙漏的时限走完之前,她看到了乌遥。
乌遥手上还有血,独自走出考场,将心脏交给老师查验。
身旁的老师开始和乌菁菁一样焦虑。
“苓少爷怎么还没出来?”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听乔医师说苓少爷之前毒疗有点问题。”
乌菁菁大声说:“你们不要乌鸦嘴。”
她的哥哥那么强,怎么会出事。
但乌遥在一旁,说:“我……看见他了……”
她不如平时整洁,浑身脏兮兮的,肩膀颤栗着,脸发白。
乌菁菁这才想起,这是乌遥的第一次月评。
乌遥说,她看见乌苓倒在雪地里,一个人。
那天雪很大,老师们进入雪地搜寻,学生们都散了,乌俊风和柳夫人还没赶到,只有乌菁菁和乌遥在营地等待结果。
乌菁菁呆呆地看着森林的出口。
哥哥不是以前的哥哥了。
现在的哥哥很脆弱,需要保护。
在老师把乌苓救出考场以前,乌菁菁用了很久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她知道自己不该扔下哥哥一个人,但理智崩断的那一刻,还是选择将责任推给别人。
好像只要这样做,负罪感就不会那么强。
啪——
“乌遥,为什么不救他?”
“我哥哥的命还没有你的月评重要是吗?!”
乌遥垂着脸,任乌菁菁打自己。
她什么也没有说,手上一片猩红,残留着毒狡兔的血迹。
好在乌苓只有些冻伤,疗养几天就恢复如常。
几天后,乌菁菁带乌苓去复诊。
他们到早了,乌菁菁推开门,乔冉冉还在为其他人换药。
她想关上门,却发现坐在乔冉冉面前的那个人,是乌遥。
乌遥的肩膀上一片创口,有深紫的淤血,有伤至皮肉的血痕。
听见门口的开门声,乌遥回头。
乌菁菁猛地关上门,把乌苓也往旁边推:“你什么也没看见!”
乌苓点头。
乌苓缺课疗养的这几天,乌遥从未探望过乌苓。
乌菁菁觉得她要么是被自己那一巴掌打怕了,要么是心里有鬼,不敢面对乌苓。
乌遥走出诊室,像是的确没想过会在这里跟他们偶遇。
她的表情有些慌乱。
这实在少见。
乌苓没有与她打招呼,也忘了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他问:“遥遥,痛不痛?”
在乌苓问出这句话后,乌遥沉默地看着乌苓,很久。
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自己痛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