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长的速度令人咋舌,不过几个月,就已经能够熟练地安排宗内事宜,将大小事务管理得很有条理。
如今她再也不是那个畏首畏尾的初来真界的少女,除非面对亲密之人,眉眼之间总有不自觉的威压。
百里川既没有去药王谷探望乌苓,也没有去琉焰宗见证宗门变化。
除了找云时雨看灯,他只会在山中,散步,喂鹿,扫地,如此循环往复。
在如复制一般往复的日夜,也没有多少欣喜。
只是在夜深时会忍不住想,为什么这么多好消息里,他唯独没有听见来自于乌遥的那个?
交春这日,神树村的村民们例常来神树祭拜。
在凡人往来甚多的日子,百里川不会下山,也命令魔灵在村民走之前不要靠近,等他们走后,再去神树附近收拾残局。
这日百里川一如往常,装好花盆和铲子,在山上挖了一整天的花草,打算将好看的都装回去打点院子。
日落后,雪鹿也一如往常,准时准点来吃饭。
百里川把百纳袋里的花草端出来放在一旁,带着吃饱了要消食的雪鹿在院子里来回走,揣度着这次该要怎么规划这些花草才好。
想得入神时,几个魔灵打着滚跑了进来:“魔王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百里川把一盆迎春花摆在门口,漫不经心问:“怎么了。”
魔灵异口同声:“有人爬树,爬到上面,下不来!”
有半夜昏倒在神树旁的二蛋做示范,百里川认为此类愚蠢至极的凡人不在少数。
这大概又是其中之一。
他放好花盆,后退几步观察效果:“你们自己解决。”
魔灵:“可是可是,那个人不让我们靠近……就要自己下来……”
百里川:“那就让他自己下去。”
魔灵哭唧唧:“可是可是,她好像会摔死的!”
百里川又搬来另一盆花,和之前那盆摆出对称效果:“那就让他摔死。”
魔灵们滚到他脚边:“可是可是——”
百里川眼神不善:“又要可是什么?”
魔灵又静了,一个胆大的举手:“可是,云大人说,神树旁边不能死人,不吉利。”
太阳落了,月亮升上来,今夜微风徐来,是雪山中闲适舒服的夜晚。
百里川原本不错的心情被这一句话败了去,打理庭院的兴致被泼掉一半,半晌,还是投降:“罢了,带我去吧。”
雪山上的灯几乎在五年前被毁尽,在夜晚,除了山中小院,偌大的盆地里只有神树附近的零星几盏石灯还亮着,是村民们从凡界运进来的。
这点石灯在夜晚当然不够用,若是星月不够亮,大部分地段就是黑灯瞎火,睁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着。
百里川被魔灵牵着广袖,来到神树脚下。
庭院的布置才开了个头,他心情不爽,只待找好位置,那人自己掉下来,临摔死前搭救一把,让他不至于坏了此地运势。
他仰头,看见黑暗中,一个小小的人骑在树杈上,一点点挪动下来。
想必就是那个爬得上去,爬不下来的傻子。
几个魔灵飘在他附近:“就是她,就是她。”
又道:“可凶了,上去救她,她还骂我们。”
百里川有了些兴趣。
这些魔灵平日也有下山,撞见村民的次数不少,大部分时候一被人撞见就被跪拜,当做是山中神物。
就算觉得魔灵奇怪,也不至于骂它们吧?
下一刻,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只听平日里嚷嚷想杀人的鬼粟藤伸出藤蔓,叶片结成团,老母鸡一样随那人动作挪动:“姑奶奶,小祖宗,慢点,慢点,求你了。”
那高龄太监的声音格外柔和亲切,带着求爷爷告奶奶一样的哀求。
然而那点哀求根本不足以打动那个人。
手还没碰到那人,她就一连串嗷嗷大叫:“会说话的怪东西离我远点!!”
鬼粟藤:“……”
百里川杵在原地,呆了。
那个人有着令他魂牵梦萦的嗓音。
在很多个夜晚,他都在梦中听见过的声音。
他唤出远鹤剑,几乎是屏息上行。
飞到高处时,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月光下,那人长裙和外衫上挂了许多彩,破破烂烂,看上去真是狼狈得紧。
可她没有丝毫自觉,又或者在惊吓中无暇顾及自己样貌如何,甚至没有发现百里川的靠近,只是专注地抱着树干,踩着鬼粟藤特意架出的台阶一样的枝干往下爬。
在四处张望,找寻下树的路时,那张脸就犹抱琵琶似的露出些许。
百里川想,那真是一张漂亮的脸。
皮肤瓷白,从额头到下巴莫不精致。最讨人喜欢的是一对眼睛,在因为惊慌失措而瞪大眼时,那眼睛溜圆,像受了惊吓的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