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做了坏事,她疑心自己鞋底会不会沾上污泥,看了两眼发觉还算干净,于是放开手脚往里去了。
百里川应付完百里稚水,在靠近房门的屏风等着百里稚水走远,再小心翼翼开门把书拿进来,做贼一样。
万事堂堂正正的大师兄百里川,今天似乎一直在做贼。
偷偷从窗户飞进来。
偷偷把人带进来。
偷偷取书。
在这所有的“偷偷”之前,还偷偷跟着乌遥去了乌淳的舍馆。
……
百里川知道,乌遥习惯将他和玄淼门的一切都分隔开,平日说话做事都有顾忌,不会对他多嘴,也不想让他介入玄淼门的事里。
也知道玄淼门的一切充满危险。
然而他偏偏很想靠近那危险,因为那是乌遥生活的一部分。
乌遥不将自己的意图告诉他,他可以问伏灼。
伏灼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早就发现他的小心思,知道他不甘于看着乌遥独自行动,早就等着他去问。
于是一切都很顺利。
他在舍馆旁蹲守,看着乌遥进去,看着里面有灵力波动又被摁下去,看着乌遥出来。
最后看着有其他弟子往舍馆走,他知道不能再看下去了,在乌遥见鬼的眼神中飞过去拦腰抱起她,带她躲开弟子。
他同乌遥在屋檐下躲着,两人噤声在屋檐下等路过的弟子离开。
百里川抱着乌遥,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却知道这不是因为躲避弟子的缘故。
他低头去看乌遥。
下着雨,乌遥身上水汽蒙蒙,他摸出乌遥腰上被雨打湿,掌心有温热的濡湿触感。
乌遥已经知道他在带着自己躲什么,依旧表情微妙地看着他。
她方才将鬼粟藤用得太狠,脖子上鬼粟藤的纹路还未褪尽,此时回去,被人看见又有麻烦。
百里川鬼使神差问出一句:“要不要去我那里?”
……
百里川匆忙将书收进来,刚要关门,又有几个弟子成群结队路过,扒拉着百里川的门对他打招呼:“大师兄,一块儿吃饭去啊?”
“不了,晚些吧。”
“诶赶紧的吧,今天饭菜不错,去晚了又被抢走了。”
“我不饿……”
一番拉锯,弟子们终于离开。
百里川关上门,带上锁,忧心又有什么突发情况,在门前加上一道灵力屏障。
然而一回头,发现自己顾了一头,落了另一头。
乌遥正坐在他桌前,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不急不忙地把玩着桌上的东西。
外面下着雨,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嗒地一声,夜明珠自动亮了,将那一桌子簪钗都照得明晃晃的闪人眼睛。
百里川掩面。
此前在飞星宗的铺子里买了一架子簪子,他这些天不时将这些簪子摆出来,琢磨着从里面挑出一两个乌遥瞧得上的,找个时间送给她。
千挑万选,觉得哪一个都好看,哪一个都合适,让他很是犹豫。
现在好了,不用自己挑了。
因为乌遥全都看见了。
乌遥捡起其中一个,捻到眼前转着簪身打量:幽幽道:“这些,你自己用?”
百里川:“……”
他听出乌遥不怀好意。
不知是不是在报上回调笑她的仇。
不,如果是乌遥的话,应该会一并将前几回撩拨她的仇都给报了吧。
他偷鸡摸狗似的将这些簪子藏了这么久,一朝没留意就被乌遥发现,此时只觉得自己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乌遥想笑就笑,乌遥想骂就骂……随她吧。
谁让他是先喜欢上的那个。
百里川在门前老实答:“不是我用,是送人的。”
乌遥又拿起一支步摇,撩着步摇的珍珠坠子,“是吗,送谁的?”
“……送你的。”
“喔。”乌遥指了指满满当当的桌子,“全部?”
百里川僵硬点头:“嗯。”
乌遥一手转着花簪观摩,看够一个,又拿起下一个。
她不说话了,百里川便很是紧张,只觉得自己也如同那些被她捏在手里把玩的簪子。
乌遥将堆得小山似的花簪都看过,终于喊他:“百里川。”
“嗯?”
“你今天都看见了。”
百里川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有。”
乌遥拿着簪子一头指向他:“你明明都看见了。”
这时的乌遥是很不好糊弄的。
他默了默,“你希望我看见,那么我就看见,你不希望我看见,那么我就看不见。”
乌遥像是被他触碰到哪根弦,也随他沉默下去。
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很危险,你难道不知道吗?……不,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三番五次来做我的同谋。”
“你到底长了多少个胆子,难道就不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