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这是我单方面喜欢她的时间。◎
乌遥找到云修白时, 已经是第二天晌午。
没有议事会程,云修白的行踪便称得上难以捉摸。她连问数个飞星宗弟子,才找到云修白的踪迹。
她在主峰旁的不知名侧峰寻到云修白。
正午时分, 阳光本该旺盛。然而这一日乌云蔽日,晨间的云雾直到午时还未散尽,山顶透着蒙蒙日光, 雨珠将落未落。
云修白就在这样的阴天里,独自蜷缩在山亭中下棋。
他没有对手, 棋子攥在左手, 招式衔在右手,一招落黑子,一招落白子。
乌遥默默走到云修白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云修白并不对她的到来感到诧异,落下一子, 抬手示意她落座,“坐吧。”
乌遥没有坐, 依旧冷冷看着云修白。
今早她在乌雁竹的哭声中醒来。
梦境走到后半,幻象随主人的心魂动摇而破碎混乱, 四周犹如地震, 画面交错着在她眼前闪过。
乌雁竹和乌达的声音穿过她耳朵, 时大时小, 时高时低。
黑暗中, 乌雁竹哭得撕心裂肺。
雁竹不姓雁。
也不是云雁竹, 不是伏雁竹, 不是百里雁竹。
而是乌雁竹。
是她看见乌雁竹身着紫裙, 又对各类阵法稔熟于心, 便先入为主将她认作是飞星宗的人。
然而乌雁竹不属于飞星宗, 她和自己一样,是乌家的后裔。
知晓这一点之后,乌遥约莫了解为何乌雁竹会选中自己。
但说到底,乌雁竹有机会将自己的梦境交给她,还是与眼前这个人有关。
云修白与梦境中的俊朗少年截然不同,身着旧青衫,孱弱地蜷在椅上,似乎下一秒就要随风中落叶一同飘走。
见乌遥没有落座,云修白也不强求,只不动棋盘,等待乌遥把话题同他挑明。
桌上棋局黑白交错,黑子将白子围猎,白子犹如笼中困兽,一念向生,一念向死。
乌遥垂眼看棋盘,问道:“云长老,那灯里装的梦与我有关,与玄淼门有关,您早就知道,才有意将灯交给我。我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对一半,错一半。”
“对了什么,错了什么?”
雨点零星砸下,疏风细雨中,云修白咳嗽两声,身子剧烈颤动起来。
等抚平那口气,他才阖上眼,缓缓道:“炼灯与煅剑不同,从找寻材料到做出灯芯,每一步都要花费炼灯人数年时间。”
“那灯名为引梦,实为引魂。然而死者的魂没有那么好招,要想将它牵引过来,得用换的。”
“以我的魂,引她的魂。再由魂引梦,让你入她的梦。”
乌遥问:“你如今身体这样虚弱,是因为炼出引梦灯的缘故?”
云修白道:“那又是另外一件事。”
云修白看向庭外细雨,缓声道:“你既然今日来找我,想必已经入过雁竹的梦。你说得对,我知道你是雁竹的孙女,故而的确知道那盏灯与你有关。”
“然而错在,引梦灯只能用一次,只能给一个人。那盏灯虽然由我所炼,但那里面装着的,是她想让你看见的梦境。她不愿意将梦交给我,我又如何知道那里有些什么?”
乌遥:“我看见了什么,你想知道吗?”
云修白良久沉默,“不必。她可以让我看她的梦,却没有给我看。既然她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不去知道。”
“我时日无多,但我不想她也随我一同被遗忘,哪怕她恨我无能,我也希望她能被人记住。既然她愿意被我牵引,那么该是同意了我的愿望。”
“孩子,你有她的血,我有她的梦。”
“将那盏灯燃尽吧——就当做再帮我一个忙。”
云修白言辞恳切,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听起来一如看起来可怜。
但乌遥并不答应,也没拒绝。
她拾起散落在棋盘外的白子,啪嗒一声,按在棋盘中一处。
棋行险招,死中求生。
云修白抬眸看她。
乌遥是雁竹的后代,却跟雁竹长得不像。
也许有相似之处,但气质截然不同,就将那仅有的一点点相似都抹去。
时过境迁,他还记得雁竹是明媚的,柔软的,站在太阳下,弯眸对他笑。
仅有的日光被乌云遮蔽,雨越下越大。
风雨飘摇中,乌遥背对漫天秋雨,在茫茫雨声中看他。
“我来找您,是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乌遥笑了笑,“请告诉我,伏灼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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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乌遥。”
“她早晨来过,同我们问了云长老的行迹就走了。不过挺奇怪的,也没说为什么,大概是有什么私事吧。”
窗外雨珠涟涟,百里川看着雨景,扶着远鹤剑回想着飞星宗弟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