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中有人惊呼,陡然爆发的杀气中,裁判往后连忙倒退,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台下跑。
乔冉冉争分夺秒地低头,在百闻书上狂书:快来。
杀气太重,手有点抖。
这附近最无畏惧的,当属乌咫对面的那个人。
乌咫冲上前的瞬间,百里川变换步法,躲过乌咫一击,也持剑向乌咫靠近。
两人只接触短短瞬间,靠近后又同时后撤,躲避对方的攻击。
所有人都知道,攻击距离一旦扯开,用剑的百里川就不如用丝线的乌咫方便。
然而百里川游走于血雾绞之间,并不像落了下乘。
他当空一跃,指尖置于剑锋上,念咒。
瞬间,远鹤剑上燃起火星,带着灼热的罡气,丝毫不输乌咫半分。
乌咫向后急退,手中牵引丝线的动作变换,血雾绞面前瞬间支起一道灵力屏障。
透过屏障,乌咫看着百里川剑尖的那簇火苗。
那团火在他眼中引燃。
乌遥与谁都有距离,偏偏待百里川不一样。
是因为那团火吗?
那红色的、不灭的火,令乌遥有留恋?
不公平。
明明只有他见过乌遥在雪林里掉眼泪。
只有他被乌遥那般哀求过。
也只有他——
“乌咫,你活该。”
那年雪花如絮,堆叠推搡着飘在空中。
少年被击倒在雪地上,而女孩在他面前,低头看他,尚还稚嫩的脸上有着残忍的冷意。冰雪一样,无表情。
就在前一天,乌遥看见他与其他人将新鲜的实验品带入温水崖。
乌遥俯身在他身旁,手被冻得通红,按着玉色骨钉,毫不犹豫,将它在他肩头又扎深一寸。
伤口流出逼近黑色的血。
那是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
那张脸慢慢靠近他,无表情的冰冷面庞终于划开一道豁口。
她微笑着凑近他耳边。
“你就继续给乌瑛当狗吧,继续给他们当狗吧,当一辈子的狗,每天摇着尾巴,舔着他们吃剩下的骨头过活。”
“反正你都已经习惯啦。”
乌咫看着乌遥的笑眼,没有挣扎。
就这样看着乌遥。
他知道乌遥恨他。
然而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不认为自己亏欠乌遥,也未曾觉得幼时那日将乌遥推开有什么不对。
詹夫人死了就是死了。
那个侍女死了就是死了。
人死了化成泥,与药草根茎下的那些秽物没有不同。他只是看那些人变成泥巴,或亲手将他们变成泥巴。
然而那时,乌咫却想起自己也曾听说,火山爆发后,在余烬堆成的灰色山脊,也会顽强地、每一寸都挣扎似的长出野花。
竟会在这翻飞的雪花里想起火山。
这里没有一寸土地与那种极致炙热之处有关,哪怕在温水崖深处也一样。
他不明白。
乌遥对他绽开笑容的那一刻,乌咫可以确认,那绝对会是他这辈子所见笑容里,最为恶劣的一个。
乌遥就以这样的笑容与眼神,看他一步步走向无间地狱。
而他竟想拉她一起。
风雪中,两名老师慌忙跑来,将乌遥从乌咫身旁拉开:“小小姐,月评已经结束,既然您和咫少爷都已经合格,就不能在这里继续打下去。”
乌遥将蚀骨钉收回掌心,掌心一片黑色血迹。她慢慢将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血擦干净,温柔笑道:“好的。”
乌遥随老师离开。
而乌咫躺在漫天雪花里,缓缓闭上眼。
乌瑛与他说,要他同乌遥走得近些,“因为她有非常美丽的血。”
如今他已经分不清那指令是来自乌瑛,还是来自他自己。
他只知道,她的眼泪,她的刀锋,连同那一身血,都该属于他一个人。
本该如此。
“啧。”
台上打得轰轰烈烈,乔冉冉搓了搓手臂,感觉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好大的杀气啊,看来平时越不说话的男人生气起来越可怕。”
有人自然地在她旁边落座:“那全世界生气最不可怕的人恐怕是麦桦。”
乔冉冉扭头嗔怪道:“喊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乌遥白她一眼:“因为今天早上有你爹的课。”
乔冉冉挠脸,有些尴尬:“哦,哈哈哈。”
乌遥看向赛台。
百里川用剑,若不论其他,那么他与乌咫过招有天然的不利。此时两人不相上下,百里川用出琉焰,暂时压过乌咫一头。
然而乌咫做事没有慈悲,此前可以断人手脚,现在与百里川打得这般胶着,不知会不会……
观众席前排有人惊呼:“那是什么?”
方才跑下台的裁判大叫不好。
几名负责场间秩序的弟子一同向前,同时向看台前释放灵力屏障,将赛场内外隔绝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