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稚水在下午的比赛里受了伤,是来医馆找乔医师开药的。
她下午打得不好,终于还是输给了同门师姐。
这结果在意料之内,百里稚水只觉得真界大比实在太耗费心神。灵力被掏空,她困得不行,便寻了间空房,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
这一睡就是几个时辰。
再醒来,也不是自个儿睡醒的,而是被伏灼带来的动静给吵醒的。
她趴在屏风这头,朦朦胧胧看见天黑了,月亮在窗外高高挂着,很是安静。
但屏风那头吵吵嚷嚷,那响动全由一人发出。
令人窒息的挣扎。
那挣扎的声音让她听了觉得可怖,剩下的一点儿睡意都随那声音被驱走。待声音小些,她终于打算去看看。
然而她的椅子在地上一划擦,那仅有的响动就没有了,变得离奇的安静。
随后她面前被人支起屏障。
再然后,门口有人敲两下门,没等回应便进了来,小声问:“伏灼,好些没?”
伏灼说:“好多了。”
听见他声音的刹那,百里稚水隔着屏风和灵力屏障两道墙,心里翻出一阵难以形容的苦涩。
她捂住嘴,又开始往下掉眼泪。
莫名其妙的眼泪。
上回还可以说自己是觉得伏灼此人有些可怜,那这次呢,这次算什么?
她可算是发现了,伏灼一发疯,她就也发疯。
伏灼的症状是跟自己过不去,她却说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毛病。
百里稚水自认博学广识,却也从未见过两人一同发作的疯症。
莫不是中了什么蛊?
对,这症状很像那些奇奇怪怪的蛊术。
若是伏灼这种坏得可以的人,想必对她下蛊也不是不可能。
不行,这次她得听他将话说个明白,要他把自己身上的蛊给解了。
百里稚水使劲一呼吸,用袖口胡乱擦一把眼泪,恶狠狠道:“你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她瞪着伏灼。然而良久,伏灼还在看自己的书,就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似的。
百里稚水恼了:“你说话啊,你是哑巴么?”
伏灼合上书。
灯光下,他看向她的眼神很是阴鸷:“有。”
伏灼的声音有些阴柔,若换做别人,这阴柔多少能沾点温柔,哪怕是林崎,也能用这把嗓子捏出造作腔调。
但伏灼用这嗓音说话时,就是阴恻恻地往人耳朵里倒阴风。
“百里稚水,我很危险,你最好离我远点。如果你继续像现在这样找过来,我不保证每一次都会像这次一样友好。”
百里稚水被气到了。
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明明缠着她说些恶心话的是他,给她下蛊的也是他,如今却要她离他远点儿。
真不要脸!
但伏灼的眼神实在是叫人害怕,让她都不免有些畏惧。
百里稚水抿唇,鼓起勇气,反而走近两步,瞪着伏灼:“你不要逃,也不要转移话题。”
她紧张地握住刀,然后指着自己脸上哗啦啦胡乱流的眼泪,一字一顿道:“这个,我需要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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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雪,月下峰。
长老院在温水崖附近,多少也沾上些捎带的暖意,是没有在别处那般冷的。
百里川却也没好好站着,在林间选了棵树跃上去,倚着枝干坐下。
他换了身方便夜间行动的衣服,虽然看起来行迹有些鬼祟,但如今他半夜在人家宗门的长老院外边候着,要是被人发现的确不好解释。
暂时隐匿行踪,等找到人了再出去更好。
听闻玄淼门和飞星宗之间发生了不愉快,弄得很是神秘,两大宗门的长老跟核心弟子都被连夜叫去长老院。
过两日就是他的复赛,他本该在晚上复盘剑招,练练手感。但看见被他洗好又烘干的弟子服,总觉得将这身衣服拿在手里不太好。
恰好听闻乌苓两兄妹也赶去长老院,便决定来找乌苓还衣服。
然而他似乎来晚一步,抵达这里时,零星有弟子走出长老院。
等待许久,乌苓并未出来。
百里川看一眼天空,只见夜间天空也晴,风也温顺,莫名多出许多耐心。
再等一会儿吧。
最后一班云梯已经载着弟子们离开,长老院里还亮着灯,门开着,风就往里面送。
百里川看着夜色,听着风声,却在风里捕捉到一些别的声音。
他挪动脚步,换了个更隐蔽的位置。
那些声音似乎是与他一样,藏在暗处盯梢的人。
玄淼门里能随时有人盯梢的人应当不多。
实在是静谧的夜。
人已经散尽,长老院内的灯光也开始落下,乌淳领着乌遥走向大门。乌遥走在乌淳身后,低眉顺眼,脚步轻缓。
她看着乌淳后脑勺间杂的白发,等着乌淳迟来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