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繁晚上没有吃饱,江砺说见面,她就提议了这个地方。外地人来燕南旅游,基本会被旅游攻略骗去贡院街,可是只有本地人知道,最好吃的路边摊都在这里。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常吃的小摊,买了烤串拿着吃,然后带着江砺左拐右拐,找到卖章鱼小丸子的阿婆,立在摊位前边吃边等。
江砺已经过了喜欢垃圾食品的年纪,这些小吃对他没有任何诱惑力。
身边的女人却一脸满足。
别人请她吃西餐,她嫌弃牛排太老,汤也没有滋味,这简单粗暴的路边小吃,她倒是一点也不挑。
章鱼小丸子做好时,她手里的串串正好吃完。接过阿婆递来的小丸子后,她拿牙签插了一个递给他:“尝一个?”
他硬邦邦地拒绝:“我刷过牙了。”
“很好吃的。”她不气馁,往他嘴边又送了送。
他跟她僵持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她递来的牙签接到手上。在她面前,他好像常常妥协。
自见面的那一刻起,他们似乎就达成了默契。他不问她这个电话的含义,她也不问他见面的意图。
成年人,在不确定的时候,都要懂得为自己保留体面。
回去的时候,江砺说要送她,她没有拒绝。
到小区门口后,沈星繁解开安全带,打算下车时,听见江砺说:“再坐一会儿。”
“我前段时间给盛从嘉打过一个电话,知道了你家的一些情况。”江砺看了她一眼,“盛从嘉没告诉你?”
沈星繁收起脸上的惊讶,问他:“她都跟你说什么了?”
“你家破产,你外公去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江砺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不想错过她任何细微的表情,“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觉得没有必要?”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心平气和:“那么多糟心事,你就一个人默默往肚子里吞?”
沈星繁失神片刻,突然笑了声,问他:“不然我能怎么办呢?”
如果能够选择,谁不想选择更加顺利的人生?
她也想像顾一鸣那样,生在一个平凡但幸福的家庭,或者像盛从嘉那样,能够无忧无虑地长大。
可她就是生在了一个奇葩的家庭,父母双双玩脱,把一堆烂摊子交给她。
她也希望自己哭一哭就能有糖吃。可她不能。哪怕跌得头破血流,她也要自己爬起来,抹一抹脸上的血,满不在乎地笑笑,继续昂首阔步地往前走。
她收拾好心情,望向江砺,眸子里浮现出一点笑意:“其实我没有故意瞒你,只是当时你不太愿意搭理我,连小组作业都不愿意跟我一起做。”
江砺为她的指控一时陷入沉默。那些年,他好像确实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沈星繁收回目光,云淡风轻的口吻:“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
其实,大学那四年一直都有人喜欢她,其中不乏一些优秀的人。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那些喜欢。
可是,在江砺说出喜欢她的时候,她却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不配。
江砺的脸隐藏在阴影里,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不提了。”沈星繁不想让气氛过于沉重,于是主动结束这个话题。道别之前,江砺突然又喊住她,递了样东西给她。她愣愣地接到手上,问:“这是?”
他的口吻很淡:“就当是昨晚爽约的赔罪礼物吧。”
沈星繁问:“我能打开看看吗?”
他说:“随你。”
她慢慢地拆开精致的包装,将首饰盒打开,江砺一直神色平淡,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应,但还是忍不住偏头看她。
她注视着那条月光石的手链良久,转过脸来,眼里仿佛有荧荧的火光:“谢谢,我很喜欢。”
江砺收回目光,不太自在地应道:“喜欢就好。”
沈星繁走后,江砺在车内静静地坐了片刻,准备打道回府。可是,车子却迟迟点不着火,发动机的故障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尝试了几次,依然无法点火,本来打算给业余修车专家周途打个电话,才想起今天出门比较匆忙,手机早就没电了。
江砺打算先抽支烟冷静一下。
刚伸进大衣口袋把烟盒摸出来,就又听见沈星繁的声音:“江砺,你什么时候有烟瘾了?”
“怎么又回来了?”
“我的包忘你车里了。”
江砺往副驾驶上看了一下,她的包确实落在了那里。
他拉开车门,把包拿下来递给她,又问:“不喜欢我抽烟?”
沈星繁从他手上接过自己的手提包,点了点头:“对身体不好。”
他将她的话当成耳旁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进嘴里,低头用打火机点燃。火光熄灭后,烟雾从他的眉梢袅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