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侯府的门楼有二层高, 人立在恢宏的正门旁, 便显得格外的小。
管家吉祥带着一小队家仆正立在正门边上,秉烛相迎,他是谢泠祐从东都带过来的老人儿,在府中很得器重。
果然不多时候, 传来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谢泠祐下马,将缰绳递给了马夫。
吉祥举着烛台在他身后跟着, 面上带着殷勤的笑容, 谢泠祐问他:“郡主的病今日好些了吗?”
“每日按时用着药, 已经大好了,郎中的意思是还需好好将养几天, 郡主一早便睡了。”
谢泠祐轻轻“嗯”了一声,又道:“我近日公务繁忙,每日走时郡主没起,回时郡主又歇了, 你便多看顾郡主些。”
“侯爷放心,老奴自会全力为之。”他又跟着谢泠祐行了几步, 抿抿嘴唇,开口道:“今日东都那边过来了信儿,老夫人得知郡主生病,十分担忧,怕是侯爷公务繁忙,照顾不好郡主,意思是大好之后还是回东都住去,留在夫人身边。”
“知晓了。”谢泠祐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吉祥说完这话,明显轻松了些,又问道:“奴吩咐小厨房为郎君备上暮食。”
“用过了。”
本朝官员在朝廷加班时候公家会管饭,这顿工作餐叫做“非朝参日廊下食”,能参与的官员都颇有荣焉。
因此,吉祥听闻谢泠祐用过公厨堂食,心中颇有荣焉,只道:“那老奴这便退下了。”
然,谢泠祐却并未回到寝堂,而是转身往内堂去了。
瑞安侯府的外宅是恢弘高大的单层建筑,内堂则是一座二层小楼。
谢泠祐登上小楼,便可俯瞰长安城辉煌的灯火,以及他精心安排在对面的——沈熙薇的家。
他公务繁忙,每日回来都不得见她,今日本来也不抱希望,未曾想到见到她与卢兆安说笑的一幕。
扎心啊!谢泠祐脚步匆匆的登上楼阁,便看见对面人家里的女郎端着烛台,袅袅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
!!!怎么这么多男子?!!
谢泠祐瞬间感觉心上好似坠了一块石头一般瞬间便往下沉,转身想往沈熙薇家里奔,可方才转过身去,便又蹙起了眉头:“他是她的什么人?他凭什么去看她与谁在一起?”
一种庞大的无力感向谢泠祐袭来,他又拧巴的去想:确实不管我的事,但我作为大唐的侯爵,理应关心子民的安危,何况她还对侯府有过恩情,所以本侯得保证她的安全。
他给自己的心灵找了个交代之后,便肆无忌惮的去看那男子的容貌,虽是朦朦胧胧,可瞧着五官轮廓不似唐人,难不成是买了个昆仑奴?又见着二人似乎在看一块匾额,谢泠祐的心下便生出个主意。
他唤来吉祥,要了府上最好的金漆,提着漆桶,往沈家去了。
沈熙薇正欲在匾额上题字,却听见了叩门声。
“这样晚了,能是何人?”她狐疑着去开门,竟见着了一身官府的谢泠祐。
?!
这是刚从朝堂上回来?沈熙薇不明所以,轻声道:“不知侯爷深夜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谢泠祐轻咳了两声,说出了他现编的理由:“本侯听家中侍女说,看见你买金漆,又想起家中正有一桶,嗯,无处安放,所以就...”谢泠祐伸出手臂“给你吧。”
?!!
沈熙薇看看谢泠祐,又望望对面的瑞安侯府,虽然上次没有细看,但目测几万平总是有了,真的放不下这巴掌大的一桶金漆,她憋住个笑,回问道:“不知这侯府上,哪位侍女刚好看见了儿买金漆?”
“便是,莺歌,对,你从前一起说过话的莺歌,她见过你好多次,记得你的。”
“啊,莺歌。”但她不是温仪郡主的贴身侍女嘛,郡主身子还未曾大好,她便自个儿上街逛去,还打发刚下朝回来朝服都来不及换的瑞安侯,给邻居送一桶五万平豪宅安置不下的金漆,这一切合理吗?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邻居,沈熙薇只能无奈的瞥了一眼那桶漆,这一瞥却立即转了心念,合理!这一切太合理了!这漆不就是漆店掌柜说过的千金难求的皇室专供款——金锦绣。
新店开业,可再没有比一块永不褪色的金字牌匾更好的彩头了!
见沈熙薇只笑不语,谢泠祐急道:“要不要,本侯提的手酸。”
沈熙薇立即伸手:“多谢侯爷。”
礼尚往来,总不能让送礼人空口走,沈熙薇一侧身子:“侯爷若是不弃的话,请进来吃盏茶再走吧。”
谢泠祐提步往里走,经过沈熙薇身旁之时,轻声道:“沈娘子不记得了?本侯厌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