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事现下暂且按下不表,只说七月十四这日的巳时,沈熙薇进入刘家正堂之时,堂内竟出奇的肃穆庄严,长安城胭脂水粉界最出名的十大豪商,早已经济济一堂,望着沈熙薇的态度更是迥然各异。
沈熙薇视若无睹,只有礼有节的步入了正堂,正堂当中放着乌木的桌案,发出沉沉的光泽,因着本朝现下还未曾出现高家具,所以左右两边各设了一张矮凳,刘家老太太坐在右席,为沈熙薇留的是左席。
封建社会等级制度森严,左右也是区别尊卑高下的标志之一,由于本朝君主受臣子朝见时,面南而坐,左东右西,臣子面北而立,若官位高者有西,卑者在东,因此尊左贱右③。
现下刘家为沈熙薇留的便是尊者席位,以显示对贵客的重视,这一切显然与几日之间天壤之别,这当然也不全是沈熙薇的面子,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后辈,这面子大部分是冲着温仪郡主的。
沈熙薇自然知晓其中用意,也不推诿客气,只不矜不伐的入了坐。
而正坐的左右两排各设茶案及矮凳,坐的则是沈熙薇要求的见证人——长安城里现下做胭脂水粉的十大翘楚。
除今日和沈熙薇签订合同的席首刘家,另外九家掌柜尽皆到场。
沈熙薇抬眸望去,竟有好几张熟悉面孔,都是当日七夕节也去买她的产品,存着和刘永昌一样心思的老翁。
她心中一哂,心内只道:这要求果真提对了,一股脑儿的全喊来,杀鸡儆猴,也免得旁人再起了盗版的心思。
要说沈熙薇上次见刘家老太太是七月初十,今日才七月十四,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将长安城妆束行业的翘楚齐聚一堂,这里面还有想要盗版沈熙薇不成,如今该问心有愧不愿面对沈熙薇的人,刘家自然是花了心思的,与同业通气的时候,垫上过沈熙薇与温仪郡主颇有交情的话。
其他掌柜自然也是能听懂话的,冲着郡主的面子,不敢不来,可心中却各怀鬼胎。
因此,沈熙薇一进正堂之后,几位掌柜表现的各异,有冲着郡主巴结沈熙薇的,有老僧入定一般围观打酱油看风向的,有动过仿冒心思如今怕沈熙薇认出自己目光闪躲的,还有对沈熙薇不屑一顾、不明真相以为她仗势欺人与她为敌的。
按说沈熙薇独创了管状口脂,乃是行业的先驱者,引领了整个行业向前一步,开创了新的风潮,是值得尊重的,可现下的情况就是没有一个人从心眼儿里尊重沈熙薇,无他,只因着她是一位过于年轻的小女娘,而他们自诩为德高望重的君子。
这世道的还是靠儒家思想治国,男尊女卑,君子自然瞧不起女娘。
尽管这群人里有想剽窃别人创意的蝇营狗苟之辈,可他们非看不见自己的“黑”。
沈熙薇在心内嗤笑一声:“狗屁。”
而这些人中有一留着长须、面色蜡黄、身量清瘦、年近五旬的陆记店主,陆有风性格最为武断专横,他倒是没在七夕买过沈熙薇的货,因此也是最不知沈熙薇与刘家恩怨的,如今,受了刘家的挑拨和先入为主的印象,加之炮筒一般的性格,最是与沈熙薇为敌。
沈熙薇进门之时,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冷“哼”了一声。
等到沈熙薇与刘老太太商业寒暄后,进入正题,又把合同签好,该轮到各位见证人签字之时,旁人不管心思如何,面上总痛痛快快的签好了契据,可轮到陆掌柜之时,他却故意要表现的“与众不同。”
想提出刁钻的问题让沈熙薇下不来台,于是阴阳怪气道:“老夫听闻沈掌柜高才,小小年纪便独创了不易脱色的管状口脂,今日难得一见,心中仰慕,便有一事想和沈掌柜请教?”
话虽是这话,可他半眯着眼睛,捋着花白胡须的傲然态度,怎么都看不出对沈熙薇有一丝一毫的仰慕,在场的各人自然也能感觉出来他的轻慢之意,只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想看沈熙薇的热闹。
沈熙薇自然知他有心刁难,她本来不过是想杀鸡儆猴,此时见了这样的场面,心中暗道:这些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见棺材不落泪,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
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儿是后辈,指教谈不上,只敢说切磋经验。”
陆掌柜嗤笑:“经验?呵呵。”他望向四周的同业:“老夫行商三十四载,沈娘子竟然和老夫说经验,简直是让老夫笑掉大牙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