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薇听闻此言,惊得酒杯差点没拿住。
漠北路途遥远,郡主去和亲,便是一去不归的事情,这一切太突然了。但沈熙薇也不敢随便质疑圣人的决定,一时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武攸岚抬眸望了沈熙薇一眼:“姑母应该是快要登基称帝了,这可真好!只可惜我武攸岚一路鞠躬尽瘁,却看不见这恢弘的场面了。”
沈熙薇听到此处,心中已经反应了过来,武则天现下除掉了所有对手,徐敬业那边也刚刚战胜,谢泠祐凯旋的大军很快就会回到长安城,内部的一些纷争都已经解决,听说连明堂都已经修建完毕,现下只需要选个黄道吉日便可以登基称帝,如果外部没有节外生枝的话。
实则漠北胡人是归顺的,只不过武则天不想在这时节上再有何动荡,这很好理解。
自古对于外敌便是要么打,要么和亲。
现下人家漠北很安生,肯定不可能莫名其妙开战,所以把武攸岚嫁过去再好不过。
对外,武攸岚是武家的郡主,这足以表示出武则天对漠北的诚意,对内,也让仍旧心怀不轨之人可以看清,现下的漠北也是和武家联姻在了一起,武则天有外部力量的支持了。
这一局,在政治目的的达成上,显然是完美无缺的。
可对于武攸岚来说却……
感情上的伤害,和生活上背井离乡之艰辛。
“一将功成万骨枯。”沈熙薇思量至此,心内很不是滋味,她突然想起了千叟宴那日,武则天坚毅的神色,那一日她似乎已经和作为女性的一切善良品格做了最后的诀别,她决定成为帝王,即便付出冷酷的代价,所以,她没有多做犹豫便牺牲了她侄女的婚姻。
沈熙薇情不自禁的蹙起了眉头,她心内很不是滋味,自古帝王便是孤家寡人,世人都是棋子。
她思量至此,轻叹口气,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现下,她还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不知晓自己的母亲,曾经为了权力在杀死与放过自己之间曾经颇为犹豫,而且是两次。
第一次是她刚出生的时候,结果是她成了弃婴,第二次就在不久之前,最后是谢泠祐以性命做堵住,快速选择了结果。
沈熙薇的心不够硬,她依旧保有着对朋友的感情,对爱人的关怀,她的手段和本事只在面对敌人的之时才雷利果断。
她内心依旧保留着温柔的底色,她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与自己有交情的武攸岚,被武则天这样对待,便有些唏嘘不已,她在理智上能明白,感情上却依旧因为这样的分别而万分难过。
要说和亲这样的情节,沈熙薇前世在影视作品里旁观过无数次,沈熙薇自认为共情能力一般,无甚感觉,现下身临其境,那要去漠北和亲的人就坐在对面,这感受又完全不同了,一想到从此以后可能一生再也见不到武攸岚,她心里就悲凉的不行。
只忍住悲伤,无言的又斟满了两杯酒。
二人一并饮下后,武攸岚对沈熙薇淡笑道:“沈司衣方才,是不是以为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沈熙薇淡笑了一下,没有言语。
武攸岚眯着半醉的眼眸,似笑非笑道:“上次本郡主在你家中饮桂花茶之时,便感觉到了谢泠祐与你情分非浅,那桂花茶用的是谢府的桂花。”
沈熙薇有些迷惑的望向武攸兰。
武攸兰笑得得意:“别问我为何知晓。本郡主就是一下子便感觉出来了。”
沈熙薇点点头,她相信每个女性对于感情都有些难以解释的,微妙的直觉。
又想起那一日,她去武攸岚府上之时,武攸岚非让她尝尝郡主府的雨前龙井,还傲娇道:“我武攸岚也是有好东西的!”可她自己却端着沈熙薇送的桂花茶饮着,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沈熙薇眼含泪花的真挚道:“微臣感激郡主对微臣以及谢侯爷的好意。”
武攸岚摆摆手:“不必,我可没做过牺牲自己成全你们的大善事,你不必胡乱感激,谢泠祐从来没钟情与我过,实质上,我也没那么中意谢泠祐,只有一点吧,后来认识了你,就更喜欢你了,现在要离开大唐,更是没有要与谢泠祐告别的想法,却很想和沈司衣见一面。这大概就是女郎之间的友谊吧。”武攸兰感叹道。
沈熙薇听了这话,心中一酸,实在忍不住流出泪来。
武攸岚见状道:“沈司衣,不必为本郡主担忧,我自幼生在南疆,长在南疆,不是贵族里温柔的娇花,我武攸岚的命,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