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薇见了这些真知灼见,十分震惊,她方才以为谢泠祐是为了袒护自己把子弹往他身上引,可看了他的文章又觉得他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明理之人,大抵是与武则天这个长辈的接触,让谢泠祐自幼便领会了女性的智慧,所以他看待女性并没有本朝男性惯有的傲慢态度,别说在封建王朝,便是后世有这样思量的郎君,也是个难能可贵的。
沈熙薇心里一柔,露出个真挚的笑来,除了对谢泠祐的一份感激,也有了一份敬重和欣赏,原来这位郎君冷淡的风格,并不针对女郎,是对天下芸芸众生的,他只是外冷内热。
沈熙薇这样想着又去看骂谢泠祐的书,看得直摇头:“啧啧,这真是,哪冒出来的妖魔鬼怪!”她突然能理解武则天登基以后那一阵子的血腥了政策了,这样的人,杀了也不冤枉。
但气得想杀人,和真去杀人之间差别十万八千里,沈熙薇自问作为一个后世人,杀个鸡都费劲儿,打个蟑螂都得先振作精神,因此,杀人这事儿只敢在心里想想,还是撸胳膊挽袖子继续写小故事骂回去靠谱。
第二日,宋都知也来看过沈熙薇,自是说了许多安慰的话,也盛赞了谢泠祐的好,沈熙薇听着心中有点触动,她活了两世都是担在别人身前,挑担子的人,这样默默被人守护着倒是头一次。
如此,心中便升腾起一份柔软的感动,算算时间,她也有近一个月没有见过谢泠祐了。
想起从前每日的马蹄声和那深深一望,心里酸酸甜甜的,倒是有些想见他了。
于是,千里之外那个他似乎得到了召唤,竟然于翌日,马不停地奔回到了长安城中。
她与他再次见面的那一日,是一个迷蒙的微雨天气,沈熙薇一出门便见到谢泠祐撑着一把湛蓝的油纸伞立在门外,他穿了件淡蓝色的圆领袍,内衬了月白色的小衫儿,玉色的腰封,因着上半身被遮在伞下,看不清真切面容,只能看见绵密的雨滴落在他的脚边,微微沾湿他的鞋尖儿。
也有一些微风吹过,那乌沉沉的云便被吹开了一条缝儿,些许的日光便从云的缝隙种泼下来,泼在谢泠祐湛蓝的伞面上,好似这世界全是雾沉沉的一片,只有这把油纸伞的伞面,散出璀璨无比的蓝。
沈熙薇盯着这片灿烂的蓝色晃神,不禁想起开业之前那晚,她与谢泠祐相对而坐,吃完炒饭后那场绵密的雨,那时,她卧在榻上,心思和夏日的雨一样泛着微微的潮气,现下,中秋都已经过去了,日光真的如白驹过隙,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匆匆,便把人抛下了。
沈熙薇真的很久没见过谢泠祐了,如此思量着她竟然生出在他背后揽住他腰身的冲动,她想把面颊轻轻的贴在他的背上,和他说:郎君,好久不见,谢谢你的守候,儿都收到了。
可她最终什么也没做,什么也说不出口,她只是略显傻气的,望着那些滴溜溜转的雨。
雨点细密无声的落在谢泠祐撑着的湛蓝色伞面上,好像足尖舞者的银舞鞋。
谢泠祐见了沈熙薇,将伞面微抬,便露出了一张美人面来。
这突如其来的美丽,让沈熙薇有些慌张,二人四目相对,皆是心跳如鼓,面上发烫,齐齐心动。
一时间好似有千言万语,却又如鲠在喉,这次小别之后,二人都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那种思念的感觉骗不了人,那份相聚的欣慰也骗不过自己,因此,他们都在一刻决定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沈熙薇轻抿着唇:“我听说你...”
“我听说你...”二人竟然齐齐开口。
“你先说。”又是齐声道。
“呵。”二人相视一笑,沈熙薇道:“风雨交加,郎君还是进来慢慢说吧。”
如此,谢泠祐也不客气,收了折伞,进到了沈记绮罗之中。
雅间里今日放了一盆雏菊,散发着浅淡的芬芳,沈熙薇与谢泠祐相对而坐,她又叫阿罗泡了一壶菊花茶。
可这次还未等谢泠祐开口,沈熙薇便道:“这茶是我独创的,亲手晾置的菊花,不是旁人的主意,秋日微凉细雨,郎君可饮些否?”
谢泠祐听见是沈熙薇亲手做的,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阿罗端上了菊花茶,沈熙薇亲手倒了一盏茶与红泥杯之中,淡黄色的花瓣飘在杯盏种,自有一番俏丽。
谢泠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柔声道:“此茶清香,我很喜欢。”
沈熙薇笑笑,也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二人相顾无言,对坐着饮茶,而窗外是秋日里淅淅沥沥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