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武攸岚她也嫌累, 她与正统的李唐王室郡主可不一样,自幼是在被贬的南荒长大的,其生存环境真不一定比得过在长安城中悲田院之内长大的沈熙薇,因此没有受到过淑仪的教化,素日里她这么坐的时候,都是万不得已的事情。
武攸岚干咳了一声:“既然只有沈掌柜你我二人,便都不必拘束了。”
不必拘束?此话何意?
还没等沈熙薇反应过来,武攸岚便把一条腿伸直了。
面上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赫!这敢情好!
沈熙薇见状,立即起身一揖:“郡主若是不弃,与儿一并去后院私宅可好,那边有本店专属的高脚凳,外头绝对没有。”
“高脚凳?”
“对,还有鹿皮沙发,保证舒适。”
武攸岚虽然不知晓那是何物,但却知晓沈熙薇惯常是个点子多的,也许是好奇心驱使,也是是真的太累,武攸岚竟然痛快的答应道:“那沈娘子便带路吧。”
沈熙薇于是把武攸岚引到了后宅,前面是商铺,后面是私宅,私宅的装饰上沈熙薇讲究的是舒适温馨,因此,她颇费心思的在小院子里支起了一个凉棚。
木架子是阿奴搭的,上面又盖了一块防晒的厚布遮阳,四周则是轻纱帷幔,桌案是高脚藤桌,椅子是高脚藤椅,阿奴手工做的,夏日坐在上头也一样凉快,上面又铺了冰丝的坐垫,这坐垫还是谢泠祐从前马车上那副改的,沈熙薇摩挲着冰丝坐垫,思绪又飘回了谢泠祐离开长安城那日。
那一日,沈熙薇起得特别早,也不知是为何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睡不好,一骨碌便起身了,梳洗完不久,便听见了哒哒的马蹄声。
这些日子,她每日都听见腾双白的蹄声,自然是认识的,便赶紧开门去看,果然是谢泠祐的马,她才探出个头,马车便停了。
车上的紫鎏金车穗子一动,先下来了莺歌,然后温仪郡主也在莺歌的搀扶下,下车了,见了沈熙薇,二人眼圈都有些泛红,又说了好一会的知心话话,温仪郡主才道:“还有个东西要赠于沈娘子。”
说罢就让莺歌拿了冰丝坐垫过来,语重心长道:“我阿兄说你喜欢此物,他早便派人去寻了,只是此物乃波斯进贡,并不好得,虽是一早便定下了,恐怕还要几日才能送到长安城来,便想着先把自己这一份儿赠与娘子,早让府中下人好好清洗,沈娘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先拿去改成个坐垫。”
沈熙薇听了心里一暖,竟不知谢泠祐竟心细至此,于是道:“儿感念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只是长途跋涉,天气炎热,只有一份,还是郡主留着用才是。”
谢清音摇摇头:“我大病初愈,不能沾凉的,冰丝也不成,我阿兄说他不热,不需要铺,让送给你。”
沈熙薇接过那冰丝垫子,心内五味杂陈,只垂眸道:“谢侯爷也在车内吗?”
谢清音摇摇头:“我阿兄因着要回洛阳些时日,宫中还有许多事情要交接,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并没回来,约着今日一早在城门口等着会面。”
沈熙薇点点头,武后刚刚颁布圣谕:封东都为神都,眼下这个节骨眼儿,她定然不是为了一时兴起才如此做的,此时谢清音的这次神都之行,绝不仅仅护送谢清音回去养病那样简单。
历史的车轮不停前行,很多事情已经到了关键的节点,寻常百姓看不出什么,实质上朝堂内部早就风起云涌,沈熙薇有些担忧谢泠祐的安慰,她没说话,只垂了垂鸦羽般的眼睫。
正此却有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沈熙薇循声望去,竟是谢泠祐骑着一匹黑棕骏马而来。
晨间的长安城街头,空旷无人,而使一切显得苍茫而辽阔,天幕还泛着青色,夏日的风穿堂而过略有猎猎,许是过于疲惫的关系,谢泠祐的眼下有些乌青,面色白得苍苍,可以双眼眸却美而凌,这让他的美夹揉了一丝悲怆之色。
他见了沈熙薇,翻身下马,深深望了一眼:“此次回神都怕是很需要些时候,尚书省的刘仕郎会关照沈记。”
沈熙薇本来想说不用麻烦了,但一抬眸望见谢泠祐的目光中的关切,又觉如鲠在喉,便略带心酸的点了点头。
谢泠祐又道:“此冰丝坐垫,你可改成两个小垫子,大的很快便会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