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一路上难得的有意思的事情,刚到黄庄镇安置下来,霍存炎就来找霍幼央出门去凑热闹。
天边霞光淡淡,清冽的空气里多了烟火的味道,最大的集市在镇子的西边,他们乘马车过去。
云子方自不必说,哪里有热闹哪里一定有他的身影,早早走在了前边。霍存炎骑马跟在霍幼央的马车旁,傅丞略落在后方。
一路从车窗往外打量,霍幼央兴致也多了几分,明心凑在她身边,高兴地给她指各种样式的冰雕。
到了集市,人还多着,明心扶了霍幼央下马车,霍存炎和傅丞靠过来跟着。
他们一行人比较显眼,所以并未往人多处去走,只到了专门展示冰雕的一处场地。
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冰雕琳琅满目,霍幼央走到近前去看,就见洁净剔透的冰折射着晚霞的光,晶莹而又润泽。
“这猴子雕得可真不错,有你小时候的神态。”霍存炎在一旁称奇。
霍幼央:“……”
霍幼央在后面慢慢地走,傅丞陪在她身边,侧身问她:“冷不冷?”
霍幼央摇摇头,她今天并不觉得很难受,果然只是路途疲惫而已,看样子她已经要适应了。
“不用担心我。”霍幼央颇有几分底气地说。
傅丞见状也安心了些。
“那嫦娥雕得可真巧。”霍幼央看见不远处两人多高的一座嫦娥冰雕,那嫦娥足尖轻点祥云,身姿灵动飘逸,仿佛正定格在了奔月之前,连怀中的兔子毛都纤毫毕现。
傅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要看仔细了,忽听她咳了两声,还未回头,耳边就先响起了明心惊慌的叫喊。
“公主——”
傅丞的身体反应更快一步,回头的同时下意识伸手,只捞到了霍幼央的一片衣角。
明心抱着霍幼央跌坐在地上,霍幼央紧闭双目,嘴唇发白,已然失去了意识。
霍存炎听到了这边的混乱声,拨开行人快步过来,高声问道:“怎么回事?”
傅丞俯身抱起霍幼央,这才突然发觉她瘦得厉害,身上的骨头轻易就可摸到。
面色一沉,他抱着人大步往马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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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幼央做了梦,梦里火光冲天。
任凭她怎么挣扎也只能看清一个人影,凤冠霞帔,身姿纤细,端端正正站立在火场中央,看不清面容。
霍幼央有些奇怪,这场火太大了,火场中央的人却不被影响,衣裙甚至都完好,霍幼央仔细去看,又想,这是凤冠霞帔吗,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嫁衣。
脑海里倏然浮现起了她的墓碑,又好似有人在身边推搡她,心慌地厉害,怎么会,怎么会,霍幼央愕然地看着火里越来越多的东西。
浦安罗府。
绵春和明心双双跪着,在场的人脸色都严肃地吓人。
“她日日困乏,心慌惧寒已经有四五日了?”霍存炎皱着眉,心里也骤然想起许多端倪来。
“是。”绵春低头回答,心知是她们没有侍奉好人,心里内疚,连去畏惧霍存炎和傅丞的脸色也顾不得,只把霍幼央的近状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
在霍幼央晕倒之后,他们没有再回黄庄,而是绕路去了不算太远的重镇浦安,知州罗牧提前得到了消息安排了人接,眼下都在他的府邸之中。
浦安最好的大夫正在里边为霍幼央医治,屏风隔开了一众心思各异的人。
婢女接连从外头捧药汤进来,霍存炎的眉头越锁越紧,忽然清脆地一声汤碗落地声,大夫身边的药童“哎呦”一声,心急道:“这药熬了最久的,你怎的给摔了。”
屋内人目光齐齐看过去,婢女腿软地跪倒在地,哭道:“奴婢是不小心的,老爷饶了奴婢吧。”
罗牧眉毛一横,心想真是阎王脑袋上拔毛来了,没看见这屋里人脸色都成什么样了吗。
身边管家喊人带走哭哭啼啼的婢女,那婢女许是知道自己得挨重罚,哀哀求着,云子方倒是开口嘟囔了一句:“何至于。”
傅丞微微转头,目光落在云子方脸上,云子方对上他的目光后颈发麻,但还强撑着哼了一声。
罗牧面上不显,心里轻轻颤了一下,这是在大世,燕王的霉头没人敢触。
管家立刻去堵了婢女的嘴,亲自将人带出去,出了门,冷风里后背冰凉凉一片。
这位公主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还没醒来,抹了把额头,管家小跑着往厨房去,夫人茹氏正在那里盯着人煎药,他得再去提醒夫人仔细着些。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浦安的大夫终于从屏风后出来,先和傅丞自己带的太医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后战战兢兢地开口:“公主这病恐怕不大好,应是中了毒,已经有,有油尽灯枯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