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泥泞的半山腰上纪铮遇见了叶家,叶家一辆马车翻倒在泥潭里,叶然浑身污泥,正艰难地扶叶夫人从马车里出来。
看见纪峥后,叶然在雨幕中挥着手朝他大喊:“快去看看阿竹。”
纪峥一转头,星目微敛,另一辆马车已经偏离了路,几乎要侧翻出一旁的陡坡,只靠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支撑。
马车旁只有一个小厮苦苦撑着,两个丫鬟歪倒在地也帮不上忙,纪峥飞身过去,叶清璇正在叶清竹的托扶下往出爬,纪峥搭了把手,将叶清璇飞快地接下来。
然后伸手去接叶清竹,叶清竹却面色苍白无法动弹,纪峥见状,一步跳上马车。
马车里昏暗,叶清竹指了指自己的腿,纪峥这才看清,马车侧窗的断木戳出来压到了叶清竹的腿,她的裙上已经有点点血迹。
纪峥神色一凛,扶着叶清竹的腿,徒手劈开了断木。
侧翻变形的马车已经摇摇欲坠,纪峥从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抱起叶清竹,在最后一刻跳了出去。
一回头,马车已经压断脆弱的小树翻滚出去。
纪峥知道这附近有一个简陋的土地庙,带着叶家人去躲避。
然而土地庙确实太小了,叶家人安置好后纪峥都有些站不下,纪峥让两个丫鬟也进去帮忙处理伤口。
叶然有些为难,纪峥帮了大忙,却让他在外面淋雨,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纪峥倒不会计较这些,淋雨并不算什么,只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叶清竹,对叶然说道:“伯父,还是先检查一下伤势吧。”
叶然也担忧家人,便没再推辞。
纪峥守在门口,一身玄衣在雨幕中依旧挺拔。
很快他的人就跟来了,甚至还带了大夫和一些衣物饭食,这是纪峥走前找人匆匆布置下的。
这下连叶然也惊讶于纪峥的心细周全,叶夫人和叶清竹身上有些伤,都得到了治疗,还能勉强垫垫肚子。
外面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纪铮一行人无声地在这里守候着。
等到快要傍晚的时候,霍家来了人接应,被困了许久的一行人这才下了山。
霍幼央去叶府的时候,纪铮还在,一身湿衣服还未换下,祁天正狗腿地跑前跑后。
因为淋了雨受了惊吓,叶夫人和叶清璇都发起烧来,还有叶清竹受伤,叶府上下忙做一团。
霍幼央去了叶清竹那里,看她神色间稍有不安,便陪了她很久。
期间祁天不知从哪里溜了过来,滔滔不绝半个时辰,把纪铮这次独自救人的英明神武狠狠夸赞了一番,言谈之丰富深刻,都能写出一篇策论了。
一直到祁天简直是开始忽悠了,霍幼央看看叶清竹,发现她竟然还认真听着,神情稍有些不自然,若非从小和她熟悉,霍幼央也不会察觉。
要是放在往常,祁天哪有机会费这些口舌,早就被撵出去了。
霍幼央想,要是叶清竹能嫁给纪铮,也算有了极好的归宿。纪家家风极正,她嫁过去必不会有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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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府有叶夫人母女三人都在养病,霍幼央时常去看望,闲不住的叶清璇被闷在府里,每天都要与她大吐苦水。
“听说那位杨谏虚就要出狱了,我还想知道陈竹姐姐这样的女子,她的夫君会是什么样子呢,现在爹爹却不让我出门,”叶清璇嘟囔,“我有没有痊愈自己还不知道吗?”
霍幼央好笑地安慰她:“昨日才退了烧,哪有这么快痊愈,陈竹还会住些时候,你着急什么。”
叶清璇气鼓鼓地不说话,霍幼央就知道她在憋什么鬼主意要往外溜,提醒她:“叶伯父最近都在府中,你可不要悄悄跑了。”
叶清璇惊讶地叫起来:“你怎么知道我要跑掉?”
霍幼央笑着不说话。
叶清璇心心念念着杨谏虚到底是何许人也,央求霍幼央一定瞧仔细了来告诉她。
杨谏虚出来那日,霍幼央早早就替陈竹准备好,但是丫鬟去为陈竹梳洗打扮的时候却没有找到人。
陈竹不是会在府中随意走动的人,她始终非常拘谨,很怕给霍幼央添麻烦,她也不是会一声不吭不见的人。
霍幼央让人去找,很快,丫鬟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一封信。
霍幼央拿来一看,却是一封遗书。
信很短,上面写了她独自一人上京时遭了歹人侮辱,甚至连腹中胎儿都不是杨谏虚的骨肉.她本该以死明志,但却一心念着为夫君鸣冤,如今夫君平安无事,她便也不会苟活于世了。
信上还写了多谢霍叶两家照顾,恩德来世再报云云。
霍幼央看得心惊,一迭声地命人去找陈竹。
难怪陈竹从未放下过心事,竟还有这样的一段遭遇,她身上的伤痕,和腹中不过月余的胎儿,都像刀子一样每天扎在她心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