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生栗子。”荆苔没吃过这个,没想到这是这种味道,脆脆甜甜,他真心诚意地说,“谢谢你。”
文无莫名出了一会神,接着笑容从他艳丽的眉眼处漫开,亮得简直吓人:“那我多给你剥一些。”
荆苔没这样麻烦过别人,下意识就想推脱,只是草丛里传来一声惊叫,打断了他的话头。便见江逾白跟头小野猪似的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仰着惊慌的脸:“挽水……这里怎么会是挽水?!!!”
荆苔着实没想到江逾白会有这么大反应,他默然片刻,语气笃定地对文无说:“你知道。”
文无揣着袖子,笑眯眯地回敬:“小师叔也是。”
传说古神寂灭时,血流成河,化为世间十四条水,那寂灭之地位于寰宇之央,被称为“眠仙洲”,成为十四水之源,也是灵力之源。同时神折阶下香草“蓂”,一水一荚,另有昧洞一荚,眠仙洲一荚,共十六荚,正是各玄门先身,是名为“十六蓂”。
后来世间维持着十四水十六蓂的格局,一水开始干涸,便称为“死水”,镇守此地的蓂门便会衰竭,弟子若不能及时拜入他门,也会与水一同衰竭,与此同时,便有另一新水发源于眠仙洲,新蓂起。所有变动,则都收录于《微阳经》之中。
此水名挽,便是有了干涸之兆的死水,其门聿峡,早在数年前全数寂灭,不留一人,只是不知为何挽水还在流,是而新水新门不见起发之态。
死水中所含死气会使人如有凌迟之伤,必得有金丹护体方才不受其害。流经之地不见活物,浓雾遍布,活人不得靠近。
荆苔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想到你们就这么进来了。”
江逾白起了一身冷汗,半晌才想起来问:“那赵大哥?”
“那是盘桓不去的精魂,你们都管他们叫地缚灵,而我更愿意叫他们——”文无又掰了一枚栗子,“河的旧梦。”
荆苔缄默不语,抬头问:“你们有谁带了佩剑来?”
听了这话,江逾白立即垮出了张苦巴巴的脸,荆苔疑道:“怎么了?”他心想这小子不是说自己是从劬冢认剑回来的吗?
江逾白还没说话,文无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哎呀莫问了,江师弟还没认到呢。”
没认到剑?
江逾白叹了一口长气,丧丧地说:“岂止是没认到,我都还没正经进去……”
那可确实有点儿可惜了,荆苔抿了抿嘴,好心地没问下去,转头问文无:“你呢?”
“我?”文无微笑着摊开手,“我可不是修剑的,哪来的佩剑。”
“那你修的什么?”
文无点着自己的下巴:“嗯,修的心神血肉。”
什么狗屁。荆苔看出文无不想真话,只是与他无关也懒得管,只是现下……他吁口气,向那刻着水名的残碑走去。
江逾白问:“这是?”
荆苔围着残碑上下打量了半晌,还上手捏了捏,蹙眉想着。
文无笑问:“小师叔这是要看什么,准备改行去做石匠么?”
荆苔懒得理他,伸手把发髻上的灯簪拔了下来,插在裂缝里,默声念了一段絮语,手腕围着簪身转了一圈,一股白色的灵力如游蛇盘绕,荆苔便狠狠地抓住向侧边一翘。
登时,这块儿残碑迸发出刺目的冷光,把荆苔大半个身躯都吞没了,只听见“咔咔”地乱响,听着像牙碜的詈语。江逾白看呆了,又听荆苔皱眉道:“不够。”
什么不够?
江逾白没看出个所以然,余光一扫,才发现文无早已不站在他的身边了。江逾白疑惑看去,见文无正从恢复如初的渡船的方向走来,手上提着一盏很眼熟的灯——便就是船上的灯。
文无一步一步走到荆苔的方向,含笑问:“是缺这个么?”
荆苔看他一眼,眼神有点儿复杂,点了点头。
文无又问:“这个要如何?”
荆苔空出一只手去够,文无又提高了一些,重复问了一遍,像是不怎么放心,荆苔无法,这才不咸不淡地道:“怕是要见血肉。”
文无的眼神陡然锐利了一下,又转瞬即逝,快速地让荆苔以为自己看错了,文无道:“谁的。”
“不一定非得是谁的。”荆苔勾了勾手指,“快给我。”
文无还是不给,两指一并,抹来一束灵力化成的刀,在自己手掌上割下一指长的口子:“接下来呢?”
“用不着割这么长。”荆苔忍不住阻拦,没想到文无动作如此之快,“你不疼?”
文无抬眉看他一眼,有点儿满不在乎:“这不是怕不够嘛。”
荆苔默默地看着那伤口半晌,叹息道:“上头的纹路是符咒,抹上去,然后给我——你身上到底戴了什么,好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