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檀竭力睁开唯一一只能使的眼睛。
归长羡把雪粒挥开:“我不是专门来找你的,是有人看着你了,所以我顺路来看看。怎么样,那些未来之群秀成长得还算茁壮吗?”
林檀缓缓问:“谁看见我了。”
“这个不能说。”
“泊萍君怕我给他们使绊子?放心,我还没有那么无聊。”
“多虑了,昧洞就剩俩人,哪还有什么精神管别人。”归长羡蹲下来,尝试性地想靠近白虎去摸它毛茸茸的爪子,不出意外地被一爪子挠回来。
归长羡故作夸张地甩手:“你以前那么温和,但老虎就是很凶,我还奇怪为什么,现在倒是明白了,你啊,一直就这么凶。”
“还有……什么事吗?”林檀问。
归长羡:“唔,没了。”
林檀于是双眼一闭,还准备再躺会。
归长羡:“……”
疼死你好了。
归长羡拍拍衣服,转身准备走,走到一半回头突然问:“恕我实在好奇,等到浪潮消退的时候,你总要给一个答复的,紫栴君想好要怎么给了吗?”
林檀像一具尸体,一动不动,半晌才道:“想好了。”
归长羡的嘴唇动了动,久久未得酒液沾染的眼珠蓦然沉下来,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长叹一口气,扬长而去。
林檀继续憋着剧痛装尸体,白虎歪着头过来蹭他的手,林檀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隐隐的神采,摸了摸白虎弹动的耳朵。
“对不起。”他低声说,“就快了。”
一人一虎在冰原上紧紧相拥,渡过了一整个寒冷的夜晚,直到翌日天明,足以把林檀撕碎的剧痛才渐渐退去稍许,他艰难地翻身起来,和白虎继续往前走。
归长羡在雪山顶,目送一瘸一拐的林檀和白虎消失在阴沉的天幕里,才转身回到山洞里。
山洞里点了七七四十九盏长明灯,床上的方澜老朽得快要咽气,在灯火的晃动中虚幻得像一片烟雾,归长羡霎时间再次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过于荒谬。
“师尊,他走了吗?”方澜问。
“走了。”
方澜顿了一顿,又问:“朝着哪个方向?”
“应该是薤水。”
“轻筠君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
“凝云君呢?”
“应该也不知道。”
“他不会回来了,对吗?”方澜的声线轻得像一段烛影。
归长羡没抬头,也没有回答。
薤水禹域,断镜树山。
楼致在灯影里静坐,好大一会都没说话。
于是王灼也没有催他,耐心地等着,一等就容易乱七八糟地想,他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到现在这副模样的楼致到底会在什么机会下和荆苔见过。
为什么他见楼致第一眼会觉得如此熟悉呢?
为什么他会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楼致呢?
这些问题都很复杂,王灼一个都想不明白,但还在执着地继续想。
忽然,楼致开口了:“这就是炬明君想出来的好主意?”
王灼屈起的手指僵硬:“倒也不一定非走到那一步,如若库存的灵石够的话……”
“肯定不够。”楼致打断他的幻想,“尊主能力非凡,有没有想过,谁能来点火,您的那位师弟吗?他自己都被困在火里,怎么还顾得上您。”
王灼默然,他自己就是火属,照理来说他点火是最理所当然、也是最万无一失的。
楼致倏地问:“一个没金丹的低阶修士,不知道资格够不够。”
王灼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肌肉抽搐,半晌才沉声道:“完全不够。”
两人互相瞪着彼此,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如果要把断镜树山变成一盏巨大的银箔灯,他们可以仿照祂在银箔灯上的咒文,只要灵石够多,不是没有可能。
但现阶段的情况就是……灵石不够。
于是王灼想出个既残酷又异想天开的主意——把修士当作是灵石。
这就有一最大的限制,就是此修士的修为不能低,至少要在洞见,禹域唯有他王灼一人。
就在这时,王灼霍然起身,手里召出泽火剑,飞速掠了出去。
“出事了?”楼致一惊。
王灼的声音顺风传来:“有外边的人来了。”
等真的看到来人,王灼却又愣了,他惊讶地看着身骑白虎、手托巨大木匣的人——那是林檀。
“炬明君好,打搅了。”林檀面色冷淡,一板一眼道,“我带来了一个东西,恐怕炬明君用得着。”
王灼本能地意识到什么,他盯着那个匣子,呼吸停滞。
在他和姗姗来迟的楼致的注视下,林檀缓慢地打开那个比白虎头还大的深色木匣,夺目的火色浓稠而璀璨地漫溢出来,让白虎和林檀有了火树银花般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