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蓂(364)

作者:挺木牙交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滔天的火烧干了最后一丝水汽,修士再来不及管面具到底碎成什么样子、他到底应不应该露出这张面孔,周身的灵息流转越来越快,狂风扑地一般,褫夺了他的所有意识,恍惚间进入了一个矇昧、神奇的境界,修士仿佛能听见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大得如海啸一般。

护法的一人一妖被掀得几乎要退出阁楼之外,不得不暂时另捏了一副灵力盾牌挡在身前,竭力在狂乱的灵息中保全住自己。

这时天地忽然变黑,昏暗的云层奔来的架势似赴汤蹈火的敢死军,天色瞬间从白昼走到黑夜,夜空不见星空,被火色照得微微发红,一轮大得占据半个天空的圆月滚来,银色月光扫来的时候给燃烧中的万事万物都镀上一层银色。

“月亮!”凤王扯着嗓子喊,“那是月亮!!”

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那月亮勾出了荆苔记忆里的一个场景,也是这样的夜晚,也是这样一个硕大的月亮,修士入定的模样让他想起昧洞,想起归长羡和陆泠,一夜白头的陆泠就这样,与修士的模样合二为一。

那冷酷的月色照到阁楼阵法的时候,那阵法就像被扎了一下似的,遽然破了一个口子。

咻咻的火流像偷腥的猫,逮着空子就钻,它乍然溜进来的位置正好是窗户,死脑筋的白鹤还守在那里,誓死不肯离开。

凤王刚刚还对“稀客”月亮惊喜无比,此刻笑容刷刷退去,像被硬扯走的,转而化成青青白白的、和月色一样冷涩的神情。

“该死!”凤王骂,捏了一团离火握在掌心,准备和火流来个你死我活,他的全部注意力全在窗外的火流,两种不同的火光在身上争奇斗艳,他没看见漩涡中心入定的修士猝然睁眼,眼光冷似雪光,轻轻地在凤王身上一刮。

白鹤高叫着腾空而起,螳臂当车地撑起自己薄弱的、洁白的胸膛。

傻鸟找死的举动还没做出来就被一道不轻不重的起劲拍走,顿时滚成圆球,在青瓦上打了好几个滚,即便等它晕头转向地爬起来,都没能明白自己到底被什么打了。

它只能看见虚空中似乎有灵纹的痕迹,看见火流被看不见的空白挡在窗棂之外——那当然是荆苔。

荆苔伸掌抵在窗前,掌心溢出的“守”字诀几乎比人还高大,像一块全是波澜的、浮光跃金的伞面,颤颤巍巍地挡着火流侵袭,而火流依旧毫无顾忌地往下倾泻。

荆苔的符咒威力在这里大打折扣,一息的消耗大过一个时辰,后心一暖,甘蕲炽热的灵力输送进身体,额上的冷汗一吹就更加冰冷。

两个人的灵力都支撑不了太久,很快,字诀就流云般消退。

荆苔想不了太多,电光火石之际,他本能地学着白鹤笨拙的姿势,把自己的胸膛送上去,也在这一眨眼,眼前忽然闪过黑影,转瞬间,本应在背后的甘蕲出现在他的面前,正对着他。

甘蕲的反应竟这么快,眼眸里像含着一泊发光的血海,双翅陡然撑开,火流“砰”地砸了上去,鲜艳的羽毛在发白的火流中心嘶吼,瞬间化作灰烬。

凤王惊诧地回过头,旋即飞速扭回,问尼姑:“大大大师!这是什么神通!”

尼姑没吭声,不知默念了一句什么,她的佛珠串从修士身边抽身回来,准确地咬住凤王的四肢,把他拉进自己的保护圈,凤王焦急之下,也不管到底是什么替他们挡住了火流,手往前一送,喝道:“去!”

离火爆成人高,往火流冲出。

荆苔忙往前抱住甘蕲的腰,就地一偏,两个人顿时滚成一团,落地的那一刹那,离火和岩浆相互对冲,烟尘像一株大树瞬间从萌芽到高可入天,大地成了鼓面,一锤下去,震耳欲聋。

脊背敲在瓦片上,一阵闷疼,这俩人都只顾得上手忙脚乱地去捂对方的耳朵和眼睛,但无法阻拦他们像白鹤那样在青瓦上滚得老远。

白鹤机警地原地蹦起来,灵感敏锐地避开两人的冲劲。

荆苔的耳鸣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眼前也一片花白什么也看不着。

模模糊糊间,他似乎看见草叶的阴影从修士的面庞上飞出来,就像翻开书页那样简简单单,像一张纸蝴蝶在缭绕的烟尘间飞舞,究极的寂静之间,耳鸣高昂得像山峰,荆苔的神经像被切断的乱麻,飘摇着落下来,他自己都抓不住。

额角有什么黏黏糊糊的液体流下来,甘蕲呼唤的声音忽远忽近。

荆苔恍然未觉,尖锐的耳鸣声里,火流的刺突却变得越来越明显,硝烟还未散尽,仍然是一片白茫茫大地,月光似抹布盖下,把荒芜的山丘遮蔽,轻柔得像在为死人合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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