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世外仙境 不过持续几息,轰然一声巨响,乌云前仆后继地汇集过来。
眨眼之间,那些温和善良的气息转为狂风暴雨前的宁静,对着荆苔和甘蕲两人呲牙咧嘴,仿佛在他们和那座散发着香味的经香阁之间,树起一堵无形却监视无比的铜墙铁壁。
经香阁仿佛还安然无恙,却又摇摇欲坠,闪电不要命地劈下来,霎时间,不远处的山丘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裂成两半。
那条裂缝冲击力极强地向四周爬开,眼看就要打到荆苔脚下。
电光火石之间,甘蕲一手搂住荆苔,接着有力的双翅展开,极速腾起,同时避开迎头狠狠劈下的闪电。
就在两人离开的前一息,荆苔原来站立的地方已经裂成了几十尺的深谷,黑洞洞的泥土,不久前还坚韧生长的草地、大树和杂花,都跟着裂缝簌簌而下,被避之不及的白色闪电劈得焦黑似炭。
风雨飘扬之中,荆苔面色不善地望着裂缝深处。
“阵法被触动了。”荆苔说,出乎意料地没有感到意外,“果然还是这样。”
甘蕲没有听太懂,刚想问一嘴,但不过转眼间,他原本已经足够赤红的眼眸照见了一片更加深重的红色,热气滚滚而上,亮起獠牙。
——炽热的岩浆从地底深处,咬破阵法钻进来,甫一露面,便野心勃勃、迫不及待地朝经香阁探去。
甘蕲抱着荆苔,反应得比岩浆还快,竟在它到达之前掠到了经香阁门口。
一丝异彩的光透过云彩,照在阁楼的门上,匾额上的字迹闲云野鹤悠闲地呆着,那只白鹤静静地看着岩浆涌起,淹没草地和山丘,把阁楼变孤岛,它依然没有移动的意思,浑身上下洁白干净,片尘不染。
荆苔病急乱投医地往外拍符咒。
瞬息数不清的各色咒文在经香阁外叠加结网,令人眼花缭乱,其实作用不大,但足够撑到阁楼本身的抵御阵法升起。
阁楼里面具修士道:“白鹤,你走吧。”
白鹤执拗地高吟一声,没有回头,也没有动,火色染红了它的羽毛。
荆苔吁气地看了一眼岩浆在水蓝色的阵网上掀起又落下,不知为何灵骨位置隐隐做痛,仿佛撞得一头血的不是岩浆、而是他自己,他眼皮狂跳。
甘蕲忙:“伤到了吗?”
“没事。”荆苔摇摇头,把微痛感甩出脑海,随即放出神识,刚冒头,甘蕲的神识就缠了上来,搭着荆苔的神识一齐扫进了阁楼里。
正如甘蕲所言,荆苔果不其然感觉到了三个人的存在。
一个是修士,一个是那位漂亮凤王,还有一名尼姑,荆苔的呼吸顿时停止刹那,他感受到一道金光正照耀着她的灵骨和心脏,温暖如春,慈眉善目。
正在老去的尼姑拨动佛珠,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无论外界如何波涛汹涌,好似都不干她的事情。
十六蓂中只有月火寺会让自己随着时间慢慢老去,直至老得佝偻、虚弱,都不会起永葆青春的念头,仿佛能不病不痛地自然老去是上天的福报,对于生死,他们没有执念。
似乎是察觉到荆苔的神识似的,尼姑停止拨动佛珠,缓缓地睁开眼。
她的五官是如此柔和,宁静无欲,眼神静穆。
荆苔的神识由衷地抖动一下,甘蕲紧紧地箍着他的腰,防止他掉下去:“她不可能能注意到你,可能是本能。”
修士有点未卜先知的、奇异神秘的本能并不稀奇。
尼姑并没有说话,好像只是刚刚从入定中醒过神来似的,荆苔稍稍安心,神识扫向面具修士,此刻他们三个围坐在圆桌前,桌子上摆着那一柄小巧精致的匕首。
三名修士彼此都不说话。
“你靠谱吧,不能事没办完就先死了。”最先开口的是妖王,颜色热烈的羽衣垂在地上,语气轻佻,“你真的不把那鹤赶走?就让它这么在外头?”
“你们妖灵,总是这么固执。”修士忧愁地看向白鹤留在帘子上的影子。
凤王得意地昂起头,随即鄙夷道:“你们人就不一样了,三心二意、朝三暮四。我那不成器的族人怎么样?还和火种在一块吗?”
甘蕲陡然被点了名,神色一时难以言喻。
“火种和护身符,那是能分开的吗?”修士说,隐藏在面具下的视线扫过来,荆苔被他养得久了,登时就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胆颤起来,生怕被发现。
凤王来了兴致:“他最近偷偷在我的火里把灵骨炼了,你可知道?”
“什么东西?!”修士大惊失色,以为自己耳朵已聋。
“你不知道啊。”凤王舔舔嘴唇,“火种也没告诉你?你这不行,没把你当自己人。”
修士拍桌怒道:“你怎么不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