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甘蕲才给他留了几寸呼吸的机会,但还没有回过神,黏黏糊糊地吻着荆苔的嘴角。
荆苔忙大喘气,幸好被甘蕲搂着没直接跌下去,脑子也有点晕,他看着明显不大正常、异常焦躁、虚弱的甘蕲,微微皱眉,接着手伸到甘蕲后背去想安抚他。
外界鳞片砸来的声音引起荆苔的主意,还有……
荆苔抚摸的动作一愣,接着不可置信地又摸了摸。
没想到他才碰上去,还没怎么动呢,刚静下来的甘蕲立马又精神了,空出一只手扳着荆苔的下巴,红眸亮晶晶地又来吻他。
荆苔恼怒地想,怎么突然长翅膀了?摸翅膀根是什么了不起的药么?
第165章 南山摧(终)
甘蕲的呼吸浅浅地洒在荆苔的脖颈里,柔软,如同一朵花正在荆苔的锁骨盛开,黑暗与寂静的和鸣,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脱离这个怀抱,太奇怪了,为什么会这样安稳,明明还在险境,明明他们都遍体鳞伤。
但还是,如此安稳,可以睡上一觉。
“这是你的翅膀吗?”荆苔用气声问,生怕打搅了安稳的现状。
甘蕲吻了吻荆苔的锁骨,慢吞吞地发出一道肯定的含糊音节。
荆苔感觉到甘蕲的怀抱更加用力,于是自己的手臂也紧了紧,他问:“疼不疼?”
甘蕲也问:“疼不疼?”
俩人又同时沉默下去,过了一会,荆苔叹气,忽然听到一声极为轻微的响动,他的心猛然吊起,手指一弹,迅速回收丝线,然而就在刹那间,那根丝线也断了,丝线末端系着的东西也失了重量,不翼而飞,与此同时,翅膀外的噪声忽然全都没了,只有呼呼的风声,轻轻的,像梦一样。
甘蕲意识到鳞刃的攻击停下来了,他不再感到新的疼痛。
外界传来一道声音,听方位好像就挡在他们和鳞刃之间,只听那人怒道:“还抱什么还抱什么?放开!小鬼听到没有!放开放开!”
这道声音让荆苔全身一僵。
片刻,甘蕲慢慢地张开翅膀,晦暗的光线射进来,即便不怎么明亮,对在黑暗里沉浸太久的荆苔来讲,也足够刺目。
迷蒙的视线就像隔着结了水雾的窗户纸,剪影戏,甘蕲的轮廓像晕开的山水图,一身金彩,可世间哪有如此好看的山水图,荆苔把目光从甘蕲身上旋开,扭过头,看见一个同样朦胧的身影,下半身像烟一样,手里还有一支琥珀般的——
笔。
一张巨大的水墨似的屏障撑得极大,托住了所有鳞刃,它们密密麻麻地扎在屏障上,气势汹汹,但依然被牢牢地挡住,水膜屏障留有一丝墨线,袅袅地连回笔尖上。
“还抱着呐?”那人气呼呼地说。
荆苔还在对那影子发怔,闻言一惊,忙推开甘蕲,又手忙脚乱地召回浮休,再手忙脚乱地从甘蕲的怀里跳到剑上,才捧着战战兢兢的心,不好意思地看回去,老老实实地把手交叉在身前,小声而嗫嚅道:“师尊——”
是经香真人。
真是他。
甘蕲搓了搓手,巨大的翅膀扇了几下,把伤口的血腥气也扇了出来,极浓极重,连荆苔都闻到了,他眼皮猛地一跳,自己这破嗅觉都能闻到的血腥气,甘蕲是流了多少血?甘蕲一直保持着背对经香真人的姿势,仿佛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办,浑身也无比僵硬,荆苔的称呼无疑昭示了对方是谁。
好半晌,甘蕲的喉结上下一滑,攥紧拳头,硬着头皮转身。
不料经香真人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鼻子一哼,对荆苔微笑道:“小苔,为师叮嘱你寻回为师失落的法器,如今你寻到了,信守诺言,了不起。”
那几乎是哄孩子的语气,经香真人说完,右手扬起来,那只琥珀色的笔在他指尖灵巧地转了个圈,墨线也荡了一下。
笔杆上有两个字,“风月”,两个字一笔勾成。
“可您说……在挽水。”荆苔焦急地抬头,絮絮叨叨,“我在挽水三十多年,可我没有找到。”
“它那个时候就在挽水。”经香真人平静地道,“你不是碰见过它么?”
碰见过?
荆苔一怔,挽水的三十余年,日日相似如同一朝,时间太长了,每天的出行就像本能,他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为何而来。
他一直以为师尊口中的“失落”,指的是法器落在了水底,一条河那么长,那只笔或许正好被淹没在哪个角落的河沙里,却没想到,原来笔被藏在骨影的骨骼深处。
这三十余年,平静、寂寞、死气弥漫。
唯一的意外……便是江逾白和甘蕲的到来。
那一日,荆苔乘坐赵长生的船行至中下流,下水后,就遇到一尾巨物把他卷到下流,他当日便感到奇怪,自从挽水变成死水后,若非既定的巡日,参光不会纡尊降贵地游到那里去,水下的巨物变成了一个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