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域领头哆嗦着手,在乾坤袋里掏不息土,看也不看就一股脑往下投,旋即捏起手诀催动。
不息土像萌芽的种子似的,落地的刹那便飞速地膨大、生长,一面把漫出来的河水都吸进了土里,不消片刻,不息土已经高涨如同一尊大堤,高出水面数百尺,还遮了一角月亮。
翥宗领头带着两门弟子在村口硬生生地拦住了人潮。
百姓都在迷蒙中喃喃自语,各说各的话,像是吵架似的,半晌这些说话的声音莫名地汇聚一堂,声音越来越大,大得有些过分了,好像在执着地宣布什么、发誓什么:
“回家!回家!回家!”
“你们的家在后面啊,大家!”有一名弟子焦头烂额地大吼,张嘴就灌进去一大口雨水,他都已经不再想让他们换地方避难,当下掉头回家也行啊,“转身啊好么,我求求了转身吧!”
“回家!”
“回家!”
“回家!”
就在这时,从天上抛下一张灵罩,瞬间把还在往前冲的百姓困在其中,同时不可避免地把阻拦的弟子都弹了出去。
那些弟子跌进泥泞里,一边抽气一边站起来,其中穿着禹域衣服的人眼睛往上一瞟,立即行礼道:“尊主!”
——王灼居然来了!
王灼手持红彤彤的泽火剑,飘然而至,衣袂飞扬,示意他们免礼,周围烧起的火气把身边的雨都烧干了,没有半分落在他的身上,王灼皱眉看着还在灵罩里喊着“回家”的百姓,他们的面容都恍惚得有点扭曲了。
“你们领头的呢?”王灼打量一圈四周,问禹域弟子。
“师兄去河边,还没有回来。”有人回,摸出玉牌敲了一下。
王灼点点头。
翥宗领头抱拳道:“炬明君,没想到您会来。”
“无妨,路过罢了。”王灼道,忽然瞥见灵罩里的四姐妹,视线从她们的眉眼一闪而过,思维怔了一瞬,仿佛觉得有点眼熟似的,可他似乎从未来过这里,又在这个时候,他感觉有一道掩在阴影里的视线注视着自己。
环顾一周,王灼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只得暂时归类于是某种风声鹤唳的错觉。
禹域领头闻讯赶回,风尘仆仆,身上还有残存的不息土末。
“怎么动了不息土?”王灼收回思绪,问。
那弟子闻言下意识地甩了甩手,同时答道:“尊主,河里出现了很多死鱼,弟子觉得……怕是所有的鱼都死了。”
“什么?!”翥宗领头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如同天打雷劈似的。
“带我去看。”王灼说。
弟子“哎”一声,留下一些人看管灵罩,其余人都跟着那弟子和王灼去了河边。
不息土堆得很高,不留一丝缝隙,还没靠近,浓重的鱼腥味就扑了过来,死鱼还在随波逐流,白色肚皮朝上,死得也像是突如其来。
王灼低首,企图触碰一下,手还没有碰到水面,眼眸里猛地闪过一丝寒光,手起一扬,泽火剑打横飞出,快得只在风雨里留下一道红线,猛地刺向村口大树。
泽火剑擦着树干,钉在地上,泥水溅得差点比树还高。
王灼飞身而去,两指一勾,握住剑柄,扭身扬头看着树上,冷声道:“谁?若是客人何必藏头露尾。”
场面顿时平静一瞬。
弟子聚集上来,在树下迅速结了一个剑阵,一触即发。
翥宗领头道:“难怪我觉得有人在看。”
“出来吧。”王灼扬头,心平气和地再一次重复。
树枝摇摇晃晃,弟子都紧张得心提到嗓子眼,攥紧手里的剑,但他们并没有感知到有什么修者的味道,难道是什么隐藏修为的高手?
倏地,枝桠里露出一张瓷白的脸,笑嘻嘻的,王灼再次感到眼熟。
那男子翻身落地,敛敛衣服,手上拿着一柄崭新的白扇子——
正是楼致。
“仙长好!”楼致欠身道。
“你是谁?!”弟子捏紧命剑,严阵以待,脚下的纹路都开始逐渐连接、成型,“来干什么!有何目的!”
“别动手!别动手!”楼致忙摆手,然后笑眯眯地举起双臂,展示一圈,歪头道,“我连金丹都没有,是凡人、是凡人。”
王灼忍不住又瞥他,视线从对方的眉眼扫过,又扫到他颀长的身体和手上的白纸折扇,那股熟悉仍然挥之不去,可他不记得有这回事,忽然王灼意识到什么,猛地旋头。
果然下一息,楼致开了口:“我只是过来探亲的。”
“探亲?!探什么亲?”
“万家姐妹。”楼致放下手臂,啪地展开扇面挡在头上遮雨,道,“我叫楼致。”
“你就是——”有人惊呼,“那姐妹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