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苔皱眉跟在后头,他闻不到这里空气如何湿冷浑浊,但依稀能猜出这不是什么好地方:“我画错了?”
“没有。”甘蕲走了几步,伸手探了探,“小师叔的阵是对的。”
“那怎么?”荆苔四处打量,也学甘蕲伸手摸,似乎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岩壁湿得有些超出人的想象,甘蕲没有提醒他这里的气味有多难闻,只是悄无声息地提高了掌中火的亮度,伸出一只手。
荆苔狐疑:“干嘛?”
“这里不好走。”
荆苔曲指刮了刮脸颊:“那也不用……”
忽然,一道尖锐的质问声钻入他的石头心,是女人,她凄厉地质问,不是在质问荆苔却像扯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地问,荆苔被这头痛逼得一个趔趄,一头栽进甘蕲的怀抱里。
甘蕲慌了,两手卡着荆苔的腰,一叠声叫:“小师叔!”
“我……”荆苔没我出个所以然,疼得攥紧甘蕲的衣服,像是死死地把自己的骨肉揉进对方的身体里去。
尖锐的疼痛像长针,把他整个脑袋都快扎穿了,荆苔觉得自己变成砧板上引颈就戮的家畜,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那女子的质问和尖叫萧森、惨怛、悲怆,夹着风雪,冰凉的气味和刺鼻的血腥气一齐涌入他的脑海,荆苔很久没有嗅到如此鲜活而可怖的味道,一时差点没蹶过去。
他疼得受不了,本能要咬住什么发泄一下。
而后,荆苔又听到锁链碰撞的声音,想来那锁链已然生锈,摩擦的声音都带着铁锈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折磨够了他,满意遁走。
荆苔猝然泄气,忽然觉得自己嘴中果真咬什么什么,他尝到一种液体,黏黏的,尝不出味道,忙松口退开。
眼前所见之景一映入眼帘,荆苔腾地一下,脸全红了,烧得滚烫,实在想找个地洞钻开跑。
老天爷!荆苔自我谴责——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登徒子。
第135章 闭春寒(一)
“登徒子”本人臊得不得了,对方却没什么反应,甚至更在意荆苔是否还头疼,歪头问:“还疼不疼?”
荆苔连忙摇头。
甘蕲并不多问,只偏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扒开的衣服和颈侧见血的咬痕,“啧”了一声。
荆苔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对不住我还是帮你治——”
他话没能说完,甘蕲忽然利落地收了掌中火,拖着荆苔的腰往后一拉,“嘘”一声:“别说话,有人。”
荆苔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往湿漉漉的岩壁上缩,簪上的小灯也被甘蕲捂住。
周遭依然是一片黑暗,如处地底,荆苔的头往上偏了偏,才能直视甘蕲的眼睛,他用眼神表达疑问。甘蕲好像也疑惑,但荆苔感觉他的疑惑不是疑惑来人是谁,而是别的什么其他意思。
空气中水汽一个劲儿地往下滑,过了好半晌,脚步声渐次传来,而后越来越近。
荆苔忽然也觉得莫名地紧张,抬手揉了揉脸,甘蕲的心跳和呼吸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无限放大,他每次都要提醒自己去注意陌生人的脚步而不是甘蕲——尽管注意力有时候不听主人的话。
脚步声停下,然后是兵器出鞘的声音,对方的呼吸也放轻了不少。
——看来对方也发现自己了。
那声音不像是剑,荆苔仔细地听了听,一抬头,和甘蕲交换了个眼神,俩人不约而同地用嘴型说:“刀。”
双方对峙一会,静悄悄地几乎完全没有声响。
荆苔不是个急性子,甘蕲也不是,俩人干脆一句话都不说,就等着对方按捺不住。又过了很久,荆苔闲来无事,把自己的眼睛从甘蕲脸颊上强硬移开——他知道甘蕲也一直看着自己——开始回想那女人到底在说什么,尽管那女人的质问声还在脑中回荡,可惜她说出的话都连成一片,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喊冤叫屈的也得说明事实缘由吧,这么模模糊糊半遮面的是要作甚。
终于,对方忍不住了,不过这人居然是个难得的动手比动嘴快的人,先来刀锋后来问话:“阁下何人?”
招式狠利,又砍又劈,听声音和吐息,是男修,修为至少在洞见以上。
荆苔目前不擅长打架,很有自觉地在甘蕲拉他之前抢先躲在甘蕲身后,甘蕲居然还有时间一愣,荆苔小声说:“个高的人顶天。”
甘蕲似是没想到他会有这答案,登时笑了。
荆苔一晃神,难为情地敲额角叫自己清醒过来。
不过半柱香不到,甘蕲和陌生人已经在黑暗又狭窄的甬道了打了数十个来回,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到处乱飞的刀光剑影和噼里啪啦的交锋声。
荆苔听了一会,注意力又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