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知道笅荚医馆,十六蓂各地都有笅荚医馆,专门为凡人而开。
笅台开山祖师以医入道,几百年前出现了二位弟子。首徒没有留在正山,于对山开医馆以慰凡人,由二弟子承继笅台,笅台栽下满山桃花为之庆贺。
竭南再一次无功而返,阿金用脑袋顶她的后腰,死死咬住她的衣服,竭南有气无力地回手摸了一下:“不跑了,好热啊,今天怎么这么闷,不知道的以为我成包子了。”
阿金哼哼两声,一甩头,竭南尖叫,天旋地转间就已经骑在了阿金背上。
她惊魂未定:“阿金!!!”
阿金沉下前半截身子,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大步奔跑起来。
像是要让竭南开心,她跑得比以往快上许多,像林间刮起的一道金色的风。
疾风让竭南几乎睁不开眼睛,她低身,完全伏在阿金矫健的脊背上,感受每一块肌肉运动的起伏,阿金没有立刻往家里跑,而是在林子间来来回回。
今天第一次出来觅食的小狍子紧张地左顾右盼,好不容易才有胆量走远一些,被突然出现的金虎吓了一大跳,从原地差点蹦到天上去,含着满口浆果刹那间就跑飞了。
竭南开心地大笑,笑声在林间荡秋千似的来回。
她揪住阿金毛茸茸的贝壳似的耳朵,说:“阿金!你好神气!!”
阿金不屑地看都没看那狍子一眼,睥睨天下地跃过倒伏的树干——上面已经长满了深绿色的苔藓和云状的蘑菇。
阿金跑向临水的西边,在一片开阔的、凸出去的平台上捕捉到落日最后的晖照。
暖洋洋、金灿灿的,乍一看像落了满天虎毛。
竭南愣愣地看了一会,说:“呀,好像你在掉毛。”
“嗷!”阿金不满地甩脑袋。
竭南挺直脊背,手里仍然不停地抚摸阿金。
眇川平静得像一面镜子,夕阳镀金,那一山粉粉的就是对岸的井桃山,桃花灿若云霞。
竭南静静地看着,忽然,这幅凝固的美景慢慢动了起来。
“那是什么?”竭南眯起眼睛,她看见了一艘船,船头好像是角的形状。
阿金打了个哈欠。
竭南原地想了一会,拍拍阿金,“我们回去吧,感觉来客了。”
阿金从喉咙里滚出一连串呼噜,披着余晖,奔跑回还。
甘蕲和当归挤在一起,都托着腮帮子,眼睛也不眨、特别认真地盯着荆苔。
荆苔用刷子把石屑刷走,不经意看了一眼,这俩人表情动作一模一样,看得他不由自主地翘起唇角。
他的手边已经有了几方成品,有阴有阳,有“抱朴”“得天趣”“眠云卧石”等字样。
荆苔前些日子养身子养得无聊,托之桃之枫下山时给他买来两三把刻刀、一袋青田石。
白天光线好的时候,就在桌边刻印。
这个时候,甘蕲和当归就在一边认真地看,好像荆苔在做什么大不了的创世之举似的,看神情倒比荆苔自己还认真。
“刻好了?”当归见荆苔不再下刀了,赶紧问。
荆苔边仔细地端详刻痕,边点点头,然后补了两刀,接着伸手去摸印泥。
甘蕲早就察言观色地把印泥推到他手里,荆苔也没抬头,把手里的石头倒过来,慢慢地按上去,让它均匀地沾上红泥,扯过边上的笺纸,轻轻印上。
那两人跟小孩子似的,连气也不敢喘。
荆苔沉腕,半晌都没有提起来,特地转头瞟了两眼甘蕲和当归。
当归等不及,焦急地眼珠子乱滚,巴巴地瞅了瞅荆苔。
甘蕲鄙夷地觑一眼当归,不动声色地向反方向挪了一点点。
荆苔依然不动手,神色有一丝细微的狡黠,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慢慢提腕。
当归把头降到桌子的高度,率先“哇”出来:“好漂亮!”
一只待飞的孔雀——虽然是红色的,荆苔想刻这个想了好几天了,他描绘的那天在挽水抬头看到的那只,只记得很美,或许甘蕲的原身只会更美。
竭南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她下意识地关上门,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微妙,恍惚觉得荆苔在带两个小孩子似的。
徐风檐差点撞上去,狐疑地瞥她一眼。
徐风檐下船时,竭南已经带着阿金在渡口等得有点无聊。
徐风檐见她年岁不大,又带着笅台弟子标志性的虎,还有点眼熟,先自报家门:“禹域,徐风檐,请问——”
“夜枫君。”竭南笑了笑,“我是竭南,家师轻筠君。”
徐风檐想起来了,把面前这位姑娘与当时在翥宗被姜聆叫出来接管事务的小弟子对上号。
“我来找师弟,禹域有事,信鹿找不着他。”徐风檐彬彬有礼道,“是轻筠君告知我们师弟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