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苔还没来得及对当归小小年纪就喝酒发表什么意见,小子居然也斟了一杯,满怀期望地推给他:“哥哥尝尝,很好喝。”
“酒?”荆苔蹙眉,但没有闻到酒的气味,反而是一股淡淡的甜香。
“是蜜汁!”当归高兴地说。
“底料是竹叶。”越汲用大拇指拨动他的粗瓷杯,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压在椅背上,这样坐显得他坐拥四海似的,荆苔不得不承认,这人在成为黑泥之前,俊俏得有点过分了,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翼一族的共同特征,淡淡地笑着,道,“我和我娘子酒品都不怎么样,总是要出大糗,就彼此约定,再也不喝酒了。”
荆苔喝了几口,便问:“计姑娘呢?”
“小丫头身上脏。”越汲懒懒地说,“正帮她洗澡呢,把她搬回来时阿臻只擦了擦。”
荆苔点点头。
当归问:“好喝吗?”
他眼神殷切,好像极度想要得到荆苔的认同,荆苔说:“嗯,比那个香一些。”
当归满意地喝了一大杯,于是又倒了一杯出来。
越汲撩起眼皮——不知是不是荆苔的错觉,仿佛看见一抹红转瞬即逝——他道:“嗯?哪个?”
荆苔面不改色道:“是我自己闲来无事做的蜜汁。”
“自己做的啊。”越汲意味深长。
荆苔不明所以,“嗯”了一声。
越汲轻轻一笑,掰了菱角塞进嘴里,含糊道:“小子,珍惜这点,嫌东嫌西可……”
“什么?”当归没听清楚,表情还有些懵懂。
越汲拍拍手:“没什么,福气好啊小子,有这么一个‘哥哥’——”
他把重音压在“哥哥”上,荆苔心头一动,以为他看出来了,但越汲没有说下去,啜着蜜汁,道:“山后有温泉,是活水,若是想的话可以去。”
荆苔不明白突然提这个是要作甚,他应下,又听越汲说:“那小丫头说无家可归想住些时日再走,这倒不是大事,我和阿臻只当多养个女儿,那你们俩呢?”
“我身上有伤。”荆苔彬彬有礼道,“怕是要叨扰二位。”
“无妨。”越汲说,“不知怎么,看二位有缘。”
计臻推着洗干净的但虹欢欢喜喜地出来了,但虹脸蛋红红的,头上的白巾也是新换的。越汲立即起身,喜道:“阿臻,怎么才来。”
“小姑娘挺可爱的。”计臻笑弯了眼睛,招招手,“我看你熬的粥也差不多好了,还不去端?”
越汲扯着计臻的衣摆想一起去,计臻扒了扒越汲的手,嗔他:“自己不能去吗?”
“不能。”越汲正色。
计臻忍不住笑了,转眸看到荆苔喝着蜜汁、但虹垂头,都撇开了目光,唯独当归还眼巴巴地好奇地望着他们。
越汲对其他人如何丝毫不放在眼里,见计臻笑了,就觉得有戏,“阿臻。”他可怜兮兮地道,“刚刚和小鬼说话说累了嘛!急需补救。”
当归喝蜜汁的动作一滞:“?”
荆苔:“……”
但虹面无表情地心想:果然,时间是消磨不了一个人的可恶之处的。
计臻无论如何都没有越汲那样没脸没皮,赖皮不过他,只得跟他去厨房里了。
见二人走了,荆苔的袖子一动,他回头,原来是当归在扯,看上去有点委屈。
“怎么了?”荆苔说,把蜜汁推向他。
当归小声控诉:“是他叫我出来的。”
原来睡梦中的那个动静不是自己的臆想,荆苔转而又想,这越汲,奇奇怪怪。
第72章 寄燕然(三)
计臻和越汲再来时,越汲笑得很高兴,手里捧着烛台,计臻端着粥,一直数落他,越汲也就打哈哈,没有回嘴的意思。
荆苔额角一抽,生出了一些不是很方便直说的念头。
这一顿粥,荆苔喝得是眼皮子一个劲儿得直跳,主要原因是越汲极为热衷于向计臻撒娇,不是叫着让计臻喂他,就是从计臻的手里抢东西,他再想到小亭子里那个鬼魅似的大妖,实在是对不上号。
但当归看得异常认真。
荆苔亲自掰了一只菱角,把白花花的果肉举在他的手边。
当归猛地把眼神转过来,荆苔低声问:“你看什么?”
“没什么。”当归说,好像略微迟疑,而后毫不犹豫地低下头,从荆苔指尖叼住果肉,微微仰头,成熟中的喉结起伏,果肉很顺利地落入了他嘴中。
察觉到软软的触感一触即逝,荆苔的手怔在那里,忽然怀疑起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你……”荆苔欲言又止。
“嗯?”当归无辜地抬起头,把果肉咽下去了。
荆苔别开脸,若无其事:“没事。”
但虹把甜瓜吃得嘎嘣脆,每一下都特别用力,荆苔注意到她目光一直在越汲身上,说不上是友善,也并非怀疑,而是实实在在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