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苔依言召出浮休剑,踩在脚下,把少年拉了上去,又艰难地拖着代攸。少年看着越汲道:“你不走吗?”
“我走什么?”越汲转着长弓,哑声笑道,“我早已经死了呀。”
“我或许……”荆苔道。
“收住——”越汲摆摆长弓,很释然,“算啦,旧梦总要碎掉的,我出不去,或许还能再徘徊些许日子吧,不过也算了,我们妖或许真的很蠢吧,老是轻易地相信,又轻易地交托身心,最后还轻易地原谅……”
少年抿着唇,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快走快走,别浪费我的骨头!”越汲严肃地催促他们。
荆苔只好掐诀,踩剑而乘风,一口气升上了半空,少年紧紧地抱着他的腰,时不时回头,仿佛还能瞥到大妖的影子。少年看到那鲜红的亭子渐渐缩小,经由浓云遮盖,缩小成成一个血点,一点朱砂痣,最后再也不见。
越汲收回眼神,好像完成了一个重大任务,三人离去后,这里再也没有杂音了。越汲蹒跚地挪到红亭子边,缓慢地滑倒在地,眼睛却还眷恋地盯着那树白花,一种莫大的欲望驱使着他去触碰,可就在咫尺之间时,他却又收回手来,最后苦笑着,缓缓道:“唉,还是不要了,我好脏。”
花树微微颤动。
越汲靠在柱子上,觉得有些困倦,眼神也迷惘起来,仿佛看到一地的花瓣,天光在树影中雕刻,他听到有人在唤“阿汲”,他应了,很想笑,好像闻到了酒香还有蜜汁甜甜的气味——她最喜欢这个。
“阿臻。阿臻。阿臻。”越汲轻柔地叫了几声,然后困极,悄无声息地睡去了。
没有妖骨支撑的黏液身顿时四散,小小地炸了一下,然后流散了。
妖毒流动,好像那里从来不曾有个什么大妖,也不曾有什么生死和爱恨,那把没有弓弦的长弓静静地泡在妖毒里,妖毒腐蚀着它,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那一树白花猝然同时谢去,染黄、化泥,簌簌而下,只余虬结长枝。
避雨符还在闪光起效,但不知道自己在保护什么。
第62章 隐玉匣(十八)
一身脏兮兮的卫慕山扯了扯由咏的袖子,斜了一眼用一把扇子就轻易地拦住禹域首徒的年轻男子,眼睛里写满了困惑:这是哪位?你见过吗?
由咏迎着他的目光,困惑地摇摇头。
这时,云艘上的人三三两两全都下了船,云艘转向,不受影响地消失在迷雾中。由咏一蹦三尺高,眼睛里陡然一亮,忙不迭疯狂地挥起手来:“玉师姐!”
下来的正是王灼的小队 ,两男两女,紫衣女子温柔地笑了笑,正是玉珑,她身边的蓝衣女子径直走到王灼面前,问:“我们能做什么?”
王灼这才把黏在浔州上的目光艰难地收回来,下意识地扫过执扇男子,对方“啪”地展扇,用扇子掩住了自己下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微微弯着,点染笑意:“可别再看我了,忙正事才要紧。”
“听由师妹的。”王灼依然声音平稳,但还是能听出几分不快,执扇男子装看不到,悠闲地摇着扇子,倏然间猛地咳了几声。
由咏没想到王灼记得自己的名字,她毕竟只是个小弟子,不免一愣,拉着卫慕山,道:“我们把百姓都汇集在一个地方,应当是安全的。”
玉珑站出来,道:“在哪里,带我去。”
由咏点头,卫慕山立即跟上,“稍等。”但虹终于开口,与王灼相互点头示意,但虹先是自报名号,然后很自然道:“明府但虹,既然是锦杼关的百姓,那明府自然也得出一份力。”
但虹声音刚落,一堆人忽然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在他们面前乌泱泱站了一大圈,好像一直在待命。
刚刚那么长一段时间愣是动都不动,现在突然又心怀苍生了,由咏腹诽,倒是没说出口。
“谢但府君相助,任师妹去吧,玉师妹留下。”王灼叫住刚准备走的玉珑,慢条斯理道,“雨中有毒,莫忘了避雨,叫乐曾和相敏才一起去。”
玉珑略微一愣,退回来,有些迟疑地看了看由咏,由咏没懂她的意思,疑惑地歪了歪头。
“至于燕泥炉……”王灼好似突然想起自己落下了什么东西。
闾濡哼了一声,立即道:“我们自是能够自保,就不劳首徒大人费心。”
王灼依然很平静地点头,蓝衣女子走上前的时候轻轻握了握玉珑的手,缓声道:“无事,我会帮你看看他,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玉珑敛眉,终道:“芷义,多谢了。”
任芷义叫了乐曾和相敏才,走到由咏面前,稍一欠身:“由师妹,请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