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苔竖起耳朵,认真听,少年盯着自己被荆苔握住的手腕,完全没听越汲在讲什么。
越汲扬起一个作壁上观的笑容,道:“放你们出去,收回妖毒,这两件事我一件都办不了。”
“为什么?”荆苔平静地问,并没有发怒。
越汲嘻嘻道:“因为这两宗麻烦,可都不关我的事啊——”
荆苔的脑子立即“嗡”了一声,闾濡、但虹、代攸、郜听……无数他见过的人的相貌都瞬息间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越汲还在那边唉唉叹气,好像有着天大的委屈:“鸣不平也得找正主,攀咬我这么一只长眠地底的……鸟,干什么呢?”
第61章 隐玉匣(十七)
“小鬼,你真的没有名字吗?”越汲讨人嫌地又问了少年一遍,少年压根不想理他,却神使鬼差般地坚持道,“我会有名字的。”
越汲用下巴一点荆苔,不屑道:“你想让他给你取?”
少年倏然涨红了脸,侧过头:“关你什么事!”
越汲分别打量他们二人的脸,拖长了音调:“噢——”
荆苔从神游天外惊醒,瞟了一眼他们两个,疑道:“怎么了?”
“没怎么。”越汲彬彬有礼地突然行了个礼,如果他还有人的面庞,一定身姿风流,可惜他现在只是一团黏液,“我给这小子提建议呢。”
“建议什么?”
“我建议他啊——”越汲煞有介事道,“姓甘。”
荆苔一手把气得拳打脚踢的少年扯到身后,越汲觉得很有趣地笑:“又没让你跟我姓,你急什么。”
“那也不行!”
荆苔轻轻地加重了握少年手腕的力道,顺毛似的抚了抚,问道:“越大人为何这样说,总不能随便想起了个字就当姓了,他既没有父母,那么由师尊来取也算理所应当。”
“就是随便想到的。”越汲微笑道,“甘,甘甜、美好、情愿……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姓吗?”
少年探头,凶巴巴道:“再好也不要!”
“那随你便咯。”越汲耸耸肩,“我只是提个小建议而已。”
荆苔注意到当自己提到少年没有父母的时候,越汲的眼神细微地变了变,他心里觉得仿佛是自己的错觉,忽然冒出了一个非常荒诞的念头。
可那妖伏诛是在将近四十年前,这时间算来完全对不上。
“你倒想得周全。”越汲忽然开口,指了指少年的头,“可人家明明是想让你给他取名字,是你太不解风情吧小公子。”
荆苔:“……”
不解风情应该不能这么用吧!
少年耳根子通红,荆苔无奈道:“大人,且顾眼前吧。”
“眼什么前。”越汲笑呵呵道,“我都已经死过一遍了。”
荆苔:“……”
他忍不住开口问:“越大人这些年,可曾遇到过一些小孩子?”
荆苔想弄明白那些失踪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到底是离家出走,还是真的被拐走了,并与眼前的这位早该已化为泥土的孔雀妖有关系?
越汲奇怪地觑他一眼:“什么小孩子?我都死了还能造小孩吗?”
荆苔:“……”
“说的不是这个事。”荆苔无奈道,越汲表现得实在很真诚。
少年看不过去,憋着对越汲的不顺眼,言简意赅道:“有很多小孩丢了。”
“丢了就丢了,和我有什么关系?”越汲还很懵,片刻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都死了还泼我脏水,你们做人的怎么都这么脏!”
少年暴起:“又不是我们传出来的!”
荆苔敏锐地注意到越汲的用词:“什么叫‘都’?”
越汲深吸一口气,突然不说话了,突然陷入沉默。
荆苔听到天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浔州上已经没有什么花啊草啊树啊的可以承接这些雨水,雨滴直接无声地融入黑色的妖毒之中。唯一还在盛放的只有亭边的白花,荆苔能感觉出越汲很认真地看着花瓣,不敢碰,只保持距离默默注视。
少年突然问荆苔:“小师叔,有没有什么避雨的法术。”
荆苔愣了愣,好像明白少年要做什么,他平日里也不带避雨符,便从乾坤袋里摸出一张空白黄符,注入灵力写了一张,递给少年。
少年拨开沉重的枝丫,把避雨符贴到了树干上,待他退出来的时候,整株花树都发着盈盈白光,仿佛罩了一层黄油布,雨水贴着白光滑下来,轻巧地跳进妖毒里。
“小鬼。”越汲叫这个还没长大的少年,眼神显得复杂,“为什么要给一株树遮雨。”
少年重新回到荆苔身边,几乎和他紧紧地贴在一起,习惯性地回嘴:“要你管。”
荆苔拨了一下少年靠近他的手指,轻轻斥他:“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