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的?家,就在对面河畔那片废墟里。
泪水模糊了双眼,终是一滴滴掉落。姜醉眉伏在马背上,心痛得腰都直不?起来。她从马上滑下,就那么?不?管不?顾蹲在金水河边,哭得肝肠寸断。
赵构,他如何敢,如何敢写信给辛赞招降!许他高官厚禄,让他与南边朝廷相通。
若是赵寰战败,辛赞则去南边朝廷做官。若赵寰战胜,则许他兵马,任汴京留守,驻兵在此防备赵寰。
冰冷的?刀剑,迫不?及待对准了,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骨肉同胞。
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林大文怔怔坐在马背上,跟着红了眼眶。辛赞看了眼他,自从靖康之?耻以来,他见过了太多的?人间苦难,听过数不?清的?哭声,迄今仍会心生凄楚,悲愤。
辛赞也没去劝,悄声让李齐鸣将姜醉眉的?马牵好?,默默退后守在一旁。
姜醉眉哭了一通,鼻子嗡嗡的?,人却感到轻松不?少。她擦拭掉泪,肿着眼睛道:“对不?住,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不?是伤心,也算是伤心,以前在康王府的?日子,就当是活到了狗肚子里去。现在我?从地狱里爬了出来,重新活过了一次,回到了家,一切都圆满了。以后啊,像二十一娘说的?那样,全新出发!”
林大文望着眉眼重新飞扬起来的?姜醉眉,不?禁跟着她一起笑。
辛赞笑着夸赞道:“姜娘子是真正通透之?人,以后定有后福!”
姜醉眉一扬眉,答道:“那是,我?的?福气大着呢。走,还有好?些事,完颜药师他们呢,得赶紧让他去跟寒寂师父会兵。我?得借你的?府上眯一会,好?有力?气跟二十一娘并肩杀敌!”
辛赞与林大文相视一笑,打马跟在了姜醉眉身后。
太阳慢慢爬上天空,暖意融融。金水河边的?垂柳飘拂,拂去了战乱的?阴霾,留下了几分春意。
*
天还黑着,零星的?火把蜿蜒在夜空里,远远望去,彷佛一条星河。
赵寰骑着马,寒寂陪在她身后,在队伍里来回走动了一圈。借着余光觑着她的?神色,见她始终从容不?迫的?模样,不?禁问道:“如何?”
寒寂的?辽国兵,比起赵寰的?杂牌队伍,她不?得不?承认,看上去的?确要强上几分。
不?过,赵寰也没过多表露出来,免得他又要得意,道:“萧家不?愧绵延了几百年?,很是拿得出手。”
提及萧氏,寒寂也不?谦虚,闲闲道:“比起你的?祖上宋太.宗,是要早几十年?。”
萧氏从耶律阿保机时期开始,就是契丹数一数二的?贵族。从唐到五代十国,再?到辽,的?确要比赵氏祖上发家早。
出征在即,赵寰没多打击寒寂,笑道:“失敬失敬,愿你此次前去,旗开得胜。以后回来,我?好?封你做国师。”
寒寂穿着盔甲,全身戎装,光脑袋上戴着盔甲,看上去英姿勃发。闻言他气闷了下,沉声道:“赵二十一娘,你休得说风凉话!”
赵寰哈哈一笑,寒寂无奈,他如今哪还有出家人的?模样,闻言也一起笑了。
出征的?沉重,被他们的?笑声驱散了几分。赵寰抬手,如男子那般拱手,郑重道:“一路平安。我?就不?多送了,在白沟河等候你凯旋!”
寒寂抱拳回礼,调转马头,一扬手,队伍在黑夜里,疾驰而去。
赵寰骑在马上,等到队伍看不?见了,方转身离开。
回到宫里,清空可怜巴巴蹲在门口?,脸蛋上挂着泪珠,噘嘴一言不?发。
周男儿与许春信都在旁边劝,赵金铃叉着双臂站在一旁,怒瞪着他,不?耐烦道:“你是男子汉,还不?如小?娘子呢,就知道哭!”
清空紧紧抿着嘴,依然啪嗒掉泪。他见到赵寰的?身影,马上站起身,迈着小?短腿朝她奔来,仰着头哭兮兮问道:“赵施主,师父呢,师父可是抛弃贫僧了?”
赵寰抚摸着清空的?光脑袋,温声道:“你师父去打仗了,他很快就回来,不?会不?要你。”
清空还是不?依,揪着赵寰的?衣襟,缠着她问道:“师父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杀生,为何他要去打仗?”
赵金铃大声抢白道:“你师父是去杀金贼,金贼是坏人,该杀!”
清空怔楞了下,抓着赵寰衣襟的?手,慢慢放开了,忐忑不?安道:“师父是辽国人,我?是大宋人,大宋与辽国也打过仗。以后再?打起来,师父可是也变成了坏人?”
赵寰心中一酸,清空人虽小?,几国战乱的?仇恨,却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她蹲下来,凝视着清空,认真地道:“等打完仗,以后我?们就会变成一家人,不?会再?打来打去。你跟三十三娘他们一起,好?生读书习字,玩耍,不?要吵架斗嘴,等着你师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