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把从2047年一路行来所得的情报,尤其是仁爱医院收治玩家的真相,和他们经历的诸多副本很可能是真实世界的推理尽数道出。
一时间,满室阙静。
张胖子的黑框眼镜滑到下巴,柯里昂脸色黑如锅底,罗斯嘶嘶窃笑,其余玩家皆面面相看,瞪大了双眼。
当啷,莫问良的汤勺落在桌上。
他搓一把脸,问出玩家们的心声:“如果副本是真实的,玩家只是被系统安排到不同时间、地点解决灵异事件,那你这意思不就是说,我们所在的世界本就鬼怪丛生?”
“嗯。”
姜荻瞟了眼顾延,再朝护士点点头。护士攥紧袖口,在姜荻鼓励的目光下把她的遭遇娓娓道来。
很长一段时间,偌大的食堂内仅剩下护士温柔如水的诉说声。
悲惨的NPC背景故事玩家们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可这一回尤为惊悚。短时间,他们居然分不清,究竟是姜荻和NPC打配合撒下的弥天大谎,还是事实真就如此荒谬。
话毕,竟是一向老沉的柯里昂第一个坐不住,当着众人的面,走到门口挂在墙上的老式电话机前,取下听筒,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众人鸦雀无声,聚精会神听着长长的忙音,嘟——嘟——
就在他们失去耐心,想找胡说八道的姜荻算账时,电话那头响起咿咿呀呀的童声:“爸爸?”
咔嗒,柯里昂撂下电话,深深看了眼姜荻,脚步有些趔趄地回到座位。
见他闭目沉思,罗斯啧了声,手指勾着一绺红发,嘶嘶低笑着问:“现在是2022年,这一年,你的儿子还没死于帮派火拼,让我想想,这时的他才五岁……”
嘭!
罗斯话没说完,柯里昂抬手就把塑料餐盘丢了过去,一记勾拳紧随其后,罗斯的头被打得一歪,啐一口带血的唾沫。两人一言不合就干架,把姜荻唬了一跳,他从没见过柯里昂如此失态。
幸而,罗斯和柯里昂在张胖子好说歹说下暂时休战,没当着一干人等的面闹笑话。
柯里昂的这一通电话,也让旁听的玩家们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此时此刻,副本如何通关已不再重要,世界的真相彻底颠覆三观才是要紧事。
“一直以来,我们都把《梦魇之牙》当作游戏,即使是开放式副本,也没人亲身去实验过游戏和现实的关联。”江鲟推了推金丝眼镜,意味深长地说,“不同副本时间点的不同,也模糊了其中关节。可是,倘若《梦魇之牙》即是现实,玩家的存在早就为某些人所知,甚至想加以利用,把玩家们置于仁爱医院的系统,又在背后扮演什么角色?”
这话把姜荻问懵了,于是又轻轻踢了顾延一脚。
顾延无奈,修长的手指支在眉弓,淡声说:“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医院之上的‘某些人’,还不想曝光玩家和鬼怪的存在。”
听到这番话,一片哗然的玩家们也都回过味来。是啊,但凡这事泄露出去一鳞半爪,都会对社会秩序造成毁灭性打击。
换言之,制造牢笼的人实际上比身处牢笼的玩家更难以把控局势,也更不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姜荻呼口气:“那不就简单了,跟他们谈谈。”
“哈?”莫问良碾灭烟蒂,“小姜,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其余人也用不解的眼神望向姜荻,唯有顾延了然地勾勾嘴角。
“别想得那么复杂。”姜荻扯了块牛奶馒头塞进嘴里,鼓起一边腮帮子,含含糊糊地说,“无论游戏的本质如何,副本终究是副本。有通关条件,有时间限制,有死亡规则。咱们一共有五天不到的时间,在那之前,不管用什么方法,活下去就行。和医院上头的人物聊聊,先把副作用这颗定时炸弹拆除再说。”
张胖子提出异议:“如果他们不接受谈判呢?”
顾延的指尖规律地敲击桌面,闻言不假思索地回答:“禁闭室有人质。”
话说到这份上,玩家们也不再犹豫,纷纷摩拳擦掌。
姜荻看向静候在一旁的护士:“带我们去吧。”
*
护士站,电脑主机发出低频的嗡嗡声,待机屏保划过几张仁爱医院的风景照。蓝天白云,海水湛蓝,礁石嶙峋,一座白色建筑优美地沐浴在阳光之下。
直至6日凌晨,才响起叮咚一声打破静谧,屏幕突然亮起。
姜荻揉一把脸,从困倦中惊醒。或盘腿坐地上假寐,或躺走廊长椅上小憩的玩家们都聚拢过来,紧张地看向电脑。
数小时前,他们抄送至仁爱医院基金会的邮件里包含了三段视频,一条是碎裂的镜子,镜子碎片闪过两道矮小的鬼影;一条是医生的死状,医生躺在禁闭室,眼球暴突,口歪眼斜,像是死前看到极其恐怖的一幕;最后一条则是几十名医护和安保的求助,短短几分钟哀鸿遍野,充满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