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沟壑纵横,姜荻踩在田埂上仔细看,意识到这些弯弯绕绕、相连交错的浅沟正是通灵仪式的法阵。
钟灵欣赏着金乌落下地平线的景象,将长发捋到耳后,右手紧握水滴法杖,转向鹌鹑一样抱团发抖的女人们。
“来吧,我需要你们的血。”
“血?”
妇人和姑娘们面面相看,碍于钟灵指尖簌簌旋转的水滴,没有人敢出言违抗。
一位四十出头的妇人惨白着脸上前,向钟灵伸出右手,掌心向上。
钟灵像慈爱的牧师一般,微笑着抚摸她的额头,紧接着,用法杖顶部的水滴型宝石点了点妇人的手腕。
一道红线遽然出现。
手腕的鲜血渗出皮肤,滴滴答答,聚成一束红线,落入浅浅的沟槽。妇人无声惊呼,却像雕塑一样被定在法阵边。
三秒,五秒……
血越流越多,难以想象那么浅显的伤口为何能挤出那么多血液。妇人面如金纸,几欲晕厥。
“下一个。”
钟灵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倏然间,他瞳孔骤缩,一枚艳丽的粉色子弹直冲他面门而来!
姜荻的出手有几分仓促,可以说,在钟灵的预料之内。
钟灵微微偏过头,法杖捣向地面,一面无形无色的水盾就在他面前竖起。
子弹没入柔软的液体,钻出一圈圈气泡,须臾过后,叮铃一声,掉落在田埂间。
法杖一离开,方才身躯僵硬的妇人就瞬间恢复生机,捂着伤处,连爬带滚地躲进人堆。
“呼,算你走运。”姜荻瞥向愣在原地的众人,冲苏珊娜大喊,“傻站着干啥?带她们走——”
话音未落,耳畔响起钟灵的嗤笑。
“我原本以为,你会做得更聪明一点。”钟灵摇头,“跟在顾延身边,也没见给你言传身教几样他的手段。也是,顾延那种人,巴不得你事事倚仗他。谁会培养一个难以控制的枕边人呢?”
姜荻蹙眉,知道钟灵在拿死去的顾延挑衅,想扰乱他的心绪。
不得不说,这法子很成功。
“少废话了。”姜荻恨得眼球布满蛛网似的血丝,牙根耸动,举枪就射,“我忍你很久了。”
烧灼弹砰砰砸在水盾上,粉色硝烟弥漫,如同一捧散落的花瓣,一场夺目的焰火。
然而,水盾仿佛能消解子弹的冲击,几梭子下去,连条裂缝都不曾出现。
钟灵笑吟吟道:“哦?只有这样而已么?”
“有你哭的时候。”
姜荻轻哼,而后就地一滚,躲过一枚枚钟灵射来的水滴子弹。看到把田埂炸成豆腐渣的弹痕,姜荻心中一阵后怕。
他躲到一株玉米杆后,起手就射向通灵法阵边堆放的两具木乃伊。
嘭——
钟灵啧了声,不得不举起水滴法杖,另竖起一面水盾,像肥皂泡一般将木乃伊们罩住。
可是下一刹,钟灵就脸色骤变,细长的凤眼大睁,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只见姜荻的烧灼弹在往木乃伊的方向试探地射了两发后,便立刻调转枪头,一发接一发,绕了个半圆,将地上的仪式道具们射成碎片。
是佯攻!
砰砰的枪声宛如骤雨。
钟灵高举法杖吟唱,想变出更多的水盾,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水盾笼罩上去的瞬间,那些莫名冒起烟雾的道具嘶嘶冒出更多的水雾,汹涌的热汽冲击着水盾。
“咻,砰!”
姜荻吹吹枪口。
霎时间,那些玻璃罩子一样的水盾就被热腾腾的乳白水汽从内部炸开,喷涌到钟灵那张雌雄莫辨、阴气森森的脸上。
钟灵脸色极其难看,堪堪避开。
破坏道具,等于将通灵仪式从物理层面破坏。钟灵着实没想到姜荻有胆色来这一手釜底抽薪之计。
他握紧手中的法杖往地面一顿,杖尖的水滴咻咻转动,上百发水滴子弹像一道行星带,盘旋在他身边。
飒——
水滴子弹交织,如同勾缠的蛛丝将姜荻的来路和退路笼罩。
“靠,这么多。”
姜荻闪身避开钟灵毒辣的一记水滴子弹,反手回敬了一梭子烧灼弹。比子弹的数目,他可不会输。
先前的示弱、忍耐,全是为了这一刻。
姜荻勾唇,然而,他的笑容陡然凝固的脸上。
一枚水滴子弹悄无声息藏在众多子弹中,如绵里藏针毫不起眼,却在射向姜荻右手边的玉米杆时,猛地扭转路线。
噗!血肉炸开。
姜荻受过伤的左肩刚好全乎,又被水滴炸成碎片。
剧痛让姜荻清隽的眉目扭曲,他捂住肩头,摸到一手凉丝丝的血。
“小打小闹。”
钟灵一哂,再度举起法杖,他瘦骨嶙峋的手指尖霍然出现十枚水滴子弹。比之前的水滴更大,透明的水色隐约有水银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