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堂前,祖母亲自拿了鞭子狠狠地抽了好几鞭,还要找人牙子把她卖去凉州做苦役。
我娘拦了下来,还发还了奴籍放她出府。
祖母觉得我娘忤逆,想让她去站规矩。
幸好这事儿传出去,人人皆夸我娘仁厚亲善,祖母这才作罢。
王嬷嬷见了我高兴得很,直夸姑娘长大了。
我见了王嬷嬷也高兴,但更多的是好奇。
我觉得她好像活过来了。
以前在家里做仆人的时候,总觉得她灰扑扑的,不是指人脏,而是指感觉。
而现在,穿的依旧是当初的素棉衣服,但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充满生机。
王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当初她被赶出来之后,再没有人家收她做奴婢,又没有一技之长。
我娘找到了她,给她饭吃,还教她识字。
现在她已经能当先生,教别人了。
她带我进到后院,屋子竟然被改成了两间学堂。
其中一间里面有很多半大孩子,正在跟着先生认字。另一边则有一位老师傅,正在教稍大一点的孩子织布。
我凑到我娘身边,挑了挑眉,小声道:「陈什茉同志,你这地下工作开展得不错嘛。」
我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回了句,「多谢组织夸奖。」
我愣了愣。
「哈哈哈哈哈哈。」
我突如其来的笑声把我娘吓了一跳。
瞪了我一眼,把我甩在后面自己进了一间厢房。
第18章
「陈什茉同志,你这是恼羞成怒。」
我自己走到我娘对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看着我娘有些红的小脸,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我看我娘有些要抽我的趋势,急忙敛了神色。
「娘,开学堂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娘伸手摘下我鬓边的双股钗。
「锦儿,你知道你这钗可以买多少斤粮食吗?」
「大米可买一百五十斤。如果买杂粮就更多。」
我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其实也是很开心的。」
「我从来没有过过这样好的日子,顿顿都能吃上大米白面,还能穿上这么软的衣服。衣食住行还有人伺候。」
「可以说,我确实被这些糖衣炮弹腐蚀了。」
我娘抿了口茶,目光沉沉。
「出嫁前,我随我娘去了我的嫁妆庄子。」
「你知道的,你外公家只是个小官,但是给我的铺子与田地也能岁入几百两。」
「我看着那些瘦弱的农民,看着他们黝黑又干瘪的脸颊。」
「就像看到我曾经的爹娘。」
「我发现我还是农民的孩子,我是曾经在旗帜下发过誓,要为信仰奉献生命的人,我怎么能踩在这些人的头顶,吸他们的骨血享乐呢?」
我明白,见过光明的人,不会愿意在黑暗里装瞎。
第19章
我娘出嫁后,除了婆婆难伺候些,我爹不是个多事的。
慢慢得了些自由。
她就拿了嫁妆银子开了这家学堂,表面上则称是善庄。
京中豪门贵族多开善庄,逢年过节施粥出去,彰显恩德与慈悲。
所以我娘这家有些偏僻的小庄子并不显眼。
她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或者上不起学堂的穷苦孩子。
无论是男是女,无论资质如何,都可以来这里上学。
还找了些年纪大了,没有铺子愿意要的老师傅,每月给上一两钱的工钱即可。
所有人的三餐免费,想要住宿的就只是大通铺。
即便这样,对于那些平日里只能寻得片瓦遮身的乞儿来说,已经是近乎天堂般的存在了。
学生长大了,想要谋生路的可以自行离开。
学而有成的,还可以留下任教。
还有一部分人,被我妈塞进了自家府里做活,花匠杂役账房管事,我掰着手指算了算,不禁咋舌,家里的实际权柄大概都被我妈掌握了十之八九。
不愧是我娘,发动群众力量的能力相当有一套。
还有一部分学成的,已经被她送出京,开了分校。
这几年的学生也要有个几千人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我娘说,她要做的,就是成为那一点火种,点燃星火。
第20章
我拿过我娘的分校图与账本。
细细翻看了几页。
「娘,你有没有想过,分校一开,你藏在善庄之后的想法就会暴露出来?」
我心头有些发紧,「除了王嬷嬷外,还有几人知道你的身份?」
「如果传出去的话,在世人眼里,你抛头露面,又私立学堂。不说朝廷,就是程家就能治你的罪。到时候各种大大的帽子扣下来,你可怎么办啊?」
我娘四平八稳,「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