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谎撒在邢侓尧面前确实不专业,但林星想这种成年人间化解尴尬产生的善意谎言,本就不需要太强硬的逻辑,只要对话双方认可,把米白说成纯白又有什么关系?
她没想到邢侓尧这点面子都没有,非要拆台。
“我不信。”
三个字,利落直白,震得林星不可置信:“不信什么?”
“你没编排我。”
“……”
林星目视前方,完全不敢往邢侓尧那方看,好在他视线也没在她身上,她才能缓口气,以退为进,“我无缘无故编排你什么?”
“你在想我有多高?为其他人坐这位置明明不挤,我坐不了是因为腿太长,还是胖了,壮了?”
“……”他是怎么拥有这种蜜汁自信的底气的?关键还猜得分毫不差。
林星服了:“证据呢?我的脸会说话?”
“猜的。对吗?”
林星沉默一瞬,突然抿唇笑了:“你有多高?一米八五?”
这是默认,邢侓尧说:“差不多。”
林星“咦”声,特别真诚的疑问:“吃面包比吃米饭更长高吗?我记得你高三才一米七五不到吧,十八岁后还能长十厘米?好奇迹哟。”
邢侓尧大无语,立刻反驳:“我高三一米八二,你什么记性?”
“有那么高?那你十年才长三厘米?一样好奇迹。”
“……”
邢侓尧原本跟她一样目视前方,忍不住朝她瞥一眼,恰好看到她偷笑。
他压下一口气,气定神闲问,“我记得你高中智力值勉强算也有100,现在看70不到,十年少30,更加奇迹。”
邢侓尧就这批样子,从前跟林星吵架,说不过的时候必然学舌,旧瓶装新酒,吵不赢绝不罢休。
最贱的是,吵赢了见林星不开心,又会脸不红心不跳的补偿她一些别的,让林星觉得自己生气实乃十恶不赦的小气。
从前是太幼稚才会生气,如今当然不会。
林星笑吟吟说:“大约就是替你换了十厘米身高。你看,为了你,我牺牲好大,你该不该感谢我?”
呵!感谢她?
邢侓尧闲闲瞥过去一眼,林星已经做好迎接他更强劲火力的准备,结果他仅是微微勾唇,左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就不咸不淡收回目光,哼都没哼一声直接没了下文。
这是认输了?真是好难得!林星因为这点技高一筹,剩下的路开得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连同心里隐约的拘谨尴尬一起抛到脑后。
*
同一时间,市中心某米其林三星餐厅内,何熠川正面对满桌珍馐,食不知味。他很疲惫,除了因工作造成的身体疲惫,还有心情郁结带来的烦闷。
他已经连续加班一星期,嘉城一院是嘉城医学院附属一院,他去年被学校聘为硕导,日常工作除了出诊和手术,还带着实习生。为后续评职称顺利,SCI论文方面也无法松懈。
平时工作强度已经很大,尤其今天连续做了四台手术,其中一台更是站足五个小时,刚脱下手术服,还没回办公室歇口气,就被秦芮伊催来这里过纪念日。
八个月前的今天,是他们分开六年后,再次重逢的日子。
秦芮伊是极其重视仪式感的那类人,在她那里有太多的日子值得被纪念,除了法定的中国节要过,西方的情人节、圣诞节,狂欢节,还有一些他没听过的外国节也是必过项。彼此的生日、相识纪念日、恋爱纪念日,更是必不可少。
何熠川的印象里,他们之间好像除了清明节,连秦芮伊拿到大学毕业证书、收到第一笔工资,甚至是某天穿了新定制的衣裙,他都在她的要求下陪她庆祝过。
他从前深爱她,愿意宠着她,即使觉得有些节日没有过得必要,也甘之若饴的成全她的仪式感。可今天,他是真的很累,累到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
他在电话里委婉跟秦芮伊说了,秦芮伊说他总要吃饭。
“不吃饭身体会吃不消的,你这样回去,我肯定担心。”
“再说那家餐厅好难定,你提前半个月才订到今天,怎么能不去?”
何熠川想问怎么不能不去,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他最终还是来了,然后无比后悔为什么没有拒绝到底。
坐在他对面的秦芮伊对他的心情毫无知觉,她优雅切着牛排,跟他分享这两天的趣事。
秦芮伊跟从前一样,漂亮明艳,骄傲矜持,十指不沾阳春水,喜欢各种精致的东西,过最精致的生活,锦衣玉食,飘飘若仙。
离婚后这段时间,两人几乎将嘉城叫得上号的各色餐厅都试了个遍。相对于秦芮伊永远趋之若鹜的状态,何熠川日渐感觉无趣,他不止一次在约会中走神,频频想起林星,想起他们温馨简单的婚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