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周肆突然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答应你的事儿没做到?”
沈妍咯噔一下,下意识出声阻止:“乱说什么,赶快收回去。”
“我可没想过你死。”
“不知道话不能乱说?三哥,你是嫌你活得太肆意,连自己都狠得下心诅咒了是吧”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说话不算数?我信还不行?”
周肆明白稳住了沈妍,嘴角勾起半个弧度,得意一笑。
路过工体附近,周肆瞥见马路牙子对面的街口凭空多出来的一尊文殊菩萨像,他突然心血来潮,大晚上想去潭柘寺上香。
用他的话说是——
「今年运成不好,搁那儿去去晦气。」
「听说潭柘寺的签挺灵,顺道去求求姻缘。」
沈妍对他的胡言乱语习以为常,她很自然地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会儿正好八点整,不过潭柘寺下午四点半就关门了吧?
他现在去上香?
佛祖要是知道这人这么没诚意,还会保佑他走好运,遇一良人吗?
简直是痴人说梦。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只是这好像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
沈妍偏头看看没开玩笑的周肆,很没好气地提醒:“潭柘寺现在已经关门了。”
“你现在过去也是白跑一趟,进不去。”
周肆不当回事儿,很淡定地说:“放心,我肯定能进去。”
“上回儿我闲着无事跑潭柘寺里看玉兰花认识一小师父,那天跟小师父喝了一下午茶,人告我下次要是去寺里直接找他。”
“分开前我还特地存了人电话,待会到门口我给他通个信儿。”
“说起这个,上回儿我还好奇问小师父想不想还俗娶妻,他跟我说他尘缘已尽,没那想法。我没忍住问他出家之前是做什么的,你猜他说什么?”
沈妍默然两秒,顺着他问:“说什么?”
周肆啧啧两声,清咳一下,正儿八经讲:“我出家前做酒吧dj的,工作的时候一堆姑娘围着我转,我烦透了才剃光头出家的。”
“不过幸好我佛慈悲,肯渡我成佛。”
“饺儿,你说他这情况都能出家,我是不是也能?”
沈妍:“……”
“你这会儿真要去潭柘寺?”
“那肯定,不去我是孙子。”
“……”
沈妍看他一意孤行,深知再劝也没用,她叹了口气,默默闭上嘴没再阻止。
车子拐过高架桥,直接往门头沟的方向走,刚开始还是一路繁华,越往前走越偏僻,到最后只剩车头的车灯为这寂静夜色添一丝亮色。
中途怕走错路,周肆还特地打了导航。
他平时不信佛不信命,唯二两次来潭柘寺还是陪老太太过来礼佛,只不过那时他硬是一点佛气都不想沾。
将老太太送到潭柘寺门口,他一个人坐车里等一下午,等老太太出来,烟都抽了快大半包,抽累了,他拉下椅子人往上面一躺,随手拿一垫子盖身上,闭着眼彻底沉睡在梦里。
那时老太太见他这德行老是拿着拐杖打他,骂他对这种地方没有一点敬畏心。
被暴打的周肆总是从容淡定地笑笑,打着哈哈就过了这茬。
再后来,周老太太知道他什么德行后,再也没叫他来过这地儿。
周肆其实也有点纳闷,他什么时候也信这玩意了?居然想来这边拜佛去晦气。
许是人生在世,人还是活得太过虚妄,信点什么总比不信好。
想通这点,周肆扭头扫视两秒规规矩矩坐在副驾驶的沈妍,饶有兴致问她:“哎饺儿,你信不信佛?”
沈妍没周肆这般随意,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不太信。”
“很多人相信这些其实是想给自己一个心理慰藉,尤其人在走投无路时,他们很愿意将那些不能实现的愿望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命理上。”
“不过也算是对现实生活的无能为力下的一个选择。”
“还是那句话,人呢,总得信点什么才好。”
周肆锊了两遍沈妍的思绪,看她小小年纪就这么通透,难得正儿八经嘱咐:“你还小,别想这么深。”
“万事儿有我兜着,你甭操太多心。”
“三哥永远是你的后盾。”
“这些生啊死的,还没到你思考的时候。”
沈妍闻言不自觉地抿了下嘴唇,她挪了挪屁股,忽然想说点什么。
只是想了好一阵儿都没想好怎么开口。
转眼车开进墨色的群山里,漆黑云层压下来,压得山又矮又有压迫力。
沈妍偏头看一眼窗外,依旧是不见底的黑。
天地之间不知不觉融为一体,远近都蒙了层黑纱似的,视线在这夜色中逐渐模糊起来。
虽然看不清前方,但是这透彻的黑倒是给人生了不少勇气,那些冒头的、有迹象的想法在此刻突然生根发芽,有茁壮成长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