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费心。”漆司异抿了口汤,掀起清薄的眼皮,“与其关心您17岁能独立自主的侄子,不如好好看着您21岁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还能被骗走了几百万的儿子。”
“……”
漆诸在夜店被诈骗破财的事情早在这圈里传遍了,也就他家里长辈还一无所知。
二姑父和二姑妈闻言都看向自家已经低着脑袋喝汤的儿子,不好当着老爷子面教训人,都忍着这口气。
漆司异要么不开口,要么一开口就让大家都讪讪低头,不太敢再拿他做话题。
大姑父倒是发现了旁边小桌上还有两双碗筷,状似无意道:“大哥的女朋友不是在家吗?怎么不出来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冷到零度,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地看戏。
漆仲看了眼漆司异,淡声笑着:“姒姒身体有点不舒服。之前没吃过家宴,也有些脸皮薄。”
漆仲的儿子在这时落井下石般说道:“脸皮薄就不会跟完叔叔还来跟你了。”
“漆若凡。”漆仲嗓音厚重,带着警告地看向他。
“确实,这还带了一个给堂哥作伴。”漆司异慢条斯理地擦手,在柠檬水里洗了洗,“不过伯父不该介意,毕竟那野种也算和你有点血脉关系。”
“……”
———“好了好了!别聊这些。”
漆庸尘到这么大岁数,对这些小辈间的你来我往实在生烦:“司异待会儿吃完陪我下几盘棋吧,你的姑父伯伯棋艺还比不上你。”
他是对漆司异很偏心的,这种想要家和万事兴的时候还表明着自己的态度。
但漆司异已经没了胃口,也懒得陪他在这耗时间,玉箸搁在陶瓷筷托上。扯开餐布站起来:“我吃好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吃。”
一干人都感受到了老爷子郁闷的怒火,饭桌这一块的气压更低了。
按道理说,吃完年夜饭该留在老宅守岁。
漆司异也一直有房间在这,但他没打算留,司机问过之后就去了车库开车准备送他。
他没走前门,往后院走时却看见了一个瘦弱的男生正站在半圆弧度的院门口。
男生在做腿部复建,裤管空荡得像是被风一吹就能倒。事实上他也确实在看见漆司异那一刻就慌张地跌倒在地上,手边上辅助的轮椅无意中被他自己的手推远。
这里没有佣人在,男生也不敢叫他帮忙,只是默不作声地伸手努力地去够轮椅。
就快要碰到时,漆司异却直接把轮椅踹倒了。
他从院门口径直出去,漆黑寡冷的黑眸眄了眼男生,冷声道:“你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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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今倪是在晚上8点给漆司异发的信息,她想着这个时间,大家应该都吃完了年夜饭。
【给你看,我今年也有红包!/图片/】
【不过你的红包应该比我多吧,年夜饭吃完了吗?】
【怎么一直没回我……你现在在家吗?】
人工湖边的风很大,小块平原处没有遮挡物。
她穿了件雾霾蓝的羊角扣及膝外套,背着鹤红色的细带斜跨小包,在等信息时冷得搓了搓手,甚至又打了几通电话试图让他回复自己。
紧接着对面一个视频电话回拨过来了。
施今倪慌忙接通,把脸凑在屏幕前,有些惊喜:“你怎么突然打视频啊?你那里没开灯,好黑。”
漆司异的声音很沉哑,隔着手机的颗粒磨砂感更强,但说出的话并不中听:“你很吵。”
“……”
施今倪不跟他计较:“新年快乐!给你送来祝福,你刚在睡觉吗?”
“不用祝福,我不喜欢过年。”他开了盏床头的灯,狭长的眼眸看向屏幕。发觉她应该是在不太亮的室外,长发被吹得很杂乱。
“为什么不喜欢过年?你家人应该挺多的……会很热闹。”施今倪这话是在嘟哝,她有更要紧的事要宣布,催促他,“你是在九瑰台的家吧?快去窗边。”
“你不是知道密码吗?”漆司异以为她又在自己家楼下,走到落地窗边。
视频没有被挂断,但是似乎是被塞进了她的大衣口袋里,听不见她的回答,只能听见她似乎是在疾跑后喘气的声音。
他低眼,并没看见她在楼下。
下一秒,小区外面隔着人工湖的草坪那发出了“砰砰”两声巨响。
紧接着寂紧幽暗的夜空被一道火红艳丽的火星划破,仿佛是黑色幕布被光亮撕开了一道口子,接二连三的烟火璀璨而鲜艳。
深州早就发布过全城禁燃烟火的声明,这几年却断断续续有人偷偷放,民不举官不究,不过真想在店里买到烟花也并不容易。
死水般的夜晚像是被人惊动了,响声震耳欲聋。
手机那边终于再次出现少女的脸部轮廓,她拿出了手机,但也在抬头看这场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