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哒哒,徐姝揭开帘子,感受着烟火气,心境开朗了许多。许竹然把玩着青玉,垂眸细瞧了阵,果然比之前黯淡了些许。
青玉爱存他的过往,想必昨日吸取的灵力便与他初入魔宫时的记忆有关,所以才会突兀地梦到那时的事情。
自魑主死后,他便很少再去回忆与他有关的事情。那些细碎的记忆,是唯一偶会闪光的星子,微微照亮他迷惘的少年期。却也是如今他插在心口上的一把利刃,每每想起,都会心痛难抒。
“阿然,你既唤我一声大哥,那大哥便是拼着命也是要护着你的。”
彼时的他心中不信,什么大哥,不过是求人时被迫唤了几句。许竹然强撑着从泥地中爬起,冷冷地看着追来的人,大拇指的指腹顶在冰冷的弥子戒上:“我不会让你抢去洗髓镜。”
雨丝细密,打得人睁不开眼。许竹然不顾灵府损伤,周身渐渐溢出淡青色的灵力,早已不是当年,十三岁的许竹然面对魑主时连躲藏也做不到,二十三岁他却已是元婴剑君。
黑雾包裹住他,许竹然刚想用灵力破开,却发现黑雾并无敌意,甚至在替他治伤。魑主知晓他方才几经鏖战,早已是强弩之末。
魑主趁着他松懈的那一刻,瞬移至他面前将他背起后立即赶路,不敢耽搁时间,魔力催化到最快。许竹然趴在他背上,看着他行进的方向,是之前他与自己指的出魔宫的密道。心中产生几分迷茫,魑主竟真的要将他送出去。
得以喘息后,许竹然才觉出伤口的疼,头脑昏沉,鞭伤、剑伤,每一处都在发烫,怕是要感染了。
这是他晕过去时的最后一个想法。
再醒来,便是在离天山宗不远的一个山洞里。神识探进弥子戒中,洗髓神镜仍在其中,并被未拿走。
他身边被人布了结界隐去气息,撑着地面坐起来,许竹然发现身上的伤都已被处理过。
在他伸手能够到的地方还摆了几个青瓷瓶和一个信蝶。信蝶荧荧发着幽光,在昏暗的石洞中如一盏灯,驱散了压抑人心的黑。
许竹然沉默半晌,先是取了青瓷瓶撒在伤处。
魑主教过他,不要逞强。
随后张开手,信蝶便摇摇晃晃飞到他手心里。指尖甫一触到,信蝶又飘飘悠悠地飞起到他眼前,展成信纸:
阿然,我知晓你从来不愿与魔为伍。但大哥生来是魔,魔宫才是我的家,所以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此一别,再难相见,以后照顾好自己,大哥祝你早日通达仙途。
“砰”的一声,许竹然重重捶向石洞的地面。蠢货,此时回去,他能落得什么下场!
他浑身疲软,只能从弥子戒中寻出一段天梧树的树枝,用它来撑着走路。烈日炎炎似火烧,炙烤着他身上的伤。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到了天山宗门口。
守门弟子举着剑对他,似是想将他先斩后奏。
许竹然意识昏沉,全身早已无了知觉。他动了动干裂的唇,如玉的嗓音嘶哑:“滚开。”
他将洗髓镜交与叶驰后还要回去救人。
比许竹然恶名更显的,是他的剑术,即使怒他盗走洗髓镜,守门弟子也不敢上前真与他打斗。
想起不知从哪听的传言,他恶狠狠道:“听闻魔族内乱,魑魔被天魔削成两半后,尸身挂在了魔界与修仙界的边沿处——”
话还未说完,便被流光的剑身抵住脖颈,按着他的手似要将他肩膀按碎。
另一守门弟子见此模样急忙将消息传回门内,举着剑哆嗦着:“许魔,你休要……猖狂。”
许竹然只抬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人,日夜不分的赶路,他的眼底早已被磨得通红:“你方才说的,可属实?”
“属、属实。”
许竹然一把松开他,抬步便往里进,他必须要快些将洗髓镜交给叶驰,回去救魑主,他才不信那个垃圾弟子说的话……
恍惚中,他身后好像恢复了些知觉,被灼烧的疼痛唤起了一丝清明。血从许竹然的后背往下流,很快便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被包围住。
方才出手的那位弟子见他眼神扫过来,心头一慌,往后撤步。
头顶明晃晃的阳光洒下来,许竹然回过身去继续走。
弟子见他没报复,胆子大了些,召集周围的弟子一同诛魔。
快些,再快些……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蓝色的裙角映入他的眼帘。
苏若烟横眉冷对:“你来天山宗作何?”
也不怕她一掌劈了他。
许竹然抬起头,眯了眯眼。苏若烟…她也行。他从弥子戒中拿出洗髓镜塞进她手中,嗓音沙哑:“魑主,真的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