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抽风临时起意,要抽查班上学生有没有偷带违禁的物品或者小说来学校,曾窈年身为班长需要做出表率贡献书包。
她沉重地把书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红药水和创可贴,在一堆课本和作业本里尤其扎眼。
老师和同学的脸色已经纷纷变幻,看着她不知所措且羞愤到死的表情,齐远站出来,在班级众人面前,特地伸手把齐军新打出来的条痕,似有若无地亮出来给大家看,并且吊儿郎当地骂曾窈年假惺惺,谁需要她带红药水和创可贴来给他上药了?
曾窈年瞳孔闪烁着剧烈变化的光芒,盯着他,困惑又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最终选择沉默地接受了这个借口。
再后来,曾窈年经常会把作业借给他抄,又或者老师派班长检查作业的时候,曾窈年就帮他隐瞒作业没做,总之她对他继续保持着冷淡,却又时不时偷偷替他打掩护。
但在齐远看来,她还是没有真心要和自己做朋友的意思。她看他的目光,依旧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凝视,不过这凝视,自从那次抽查书包过后,时常掺杂着一丝心虚与慌乱。
齐远很有自知之明,她是老师眼中听话的好学生,平时也只跟班上学习成绩好的同学走得近,她是班长,又接了班主任布置的结对子帮扶任务,对自己这样顽劣不堪的差生,只是在恩威并施,帮助老师管教着学生。
他一边受不了她虚假的“报恩”,却又一边暗暗渴盼这样“捆绑”在一起的日子能长久一点,觉得那是一种被命运眷顾后,偷来的幸福。
因为曾窈年,齐远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女生,她们优秀又傲慢,在老师和同学面前虚伪又顺服。他无一不把她们看作曾窈年,可每每贴近之后,又发现那根本不是曾窈年。
世界上只有一个曾窈年,她是他一直不曾宣泄出口的秘密。
齐远窥觑了光鲜之后的懦弱与阴暗,一眼看穿曾窈年身上欲盖弥彰的反差,而他又克制隐忍地背负这暗格里的秘密,一路与她成长同行。
这些年,他从一个窗外得窥秘密的人,默默变成了一名守护她的骑士。
曾窈年的母亲慢慢脱离曾咏,去到别人家里做保姆工作,又因得到男主人的赏识,两个年龄悬殊的成年男女,保持着无法捅破天窗的暧昧关系。男人把曾窈年接到家中,对外给予这对母女体面。
一路走来,曾窈年完成了一名大小姐的蜕变,而齐远因为家庭关系破裂,依旧还是不学无术的老样子。两人渐行渐远,之间慢慢隔起天壤悬殊。
至少在齐远看来,他们相差很大。她是成绩优异的天之骄女,而他抽烟、打架、喝酒、偷盗无恶不作,连职高都没念完,彻底变成了配不上曾窈年的模样。
关于曾窈年的秘密,即使是对着祝之繁,这个齐远唯一认可的女性朋友,他也无法做到完全坦白。
冷静下来后,齐远的双肩慢慢颓垂下来,整理了情绪,开口道:“回去吧,是我太冲动了。”
祝之繁再次跟他确认:“你真没事了?刚刚发那么大的火,我真是被你吓死了。”
齐远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了没事就没事。就像你说的,我掺和进去,人家未必领情,反而还把事情弄得更糟,何必呢?”
祝之繁把他拉到一边的夹竹桃树下,特地用眼睛余光扫了一下院子里面,确定院子里的人,特别是曹敏看不到他们俩。
“你跟曾窈年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她是我的同学。”
见祝之繁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齐远补充道:“同学关系里面比较近的那种,同桌。我们以前是同学,以后……也会是,放心吧,我们之间不会有其他关系的。”
祝之繁讷讷地品味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似乎在齐远刚毅冷硬的眼睛里,看出了少年倔强背后的自卑与难过。
作为朋友,她有些心疼,但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
因为曾窈年这个不美妙的小插曲,直接导致曹敏一下午都黑着脸。
不过因为跟祝之繁关系铁,她倒也很给面子地没有中途拂袖离去,而是完完整整地全程参与祝之繁的高考庆功宴。
直到半夜时分,院子里的蝉鸣与虫叫盖过了欢声笑语,少年们在酒桌前醉得一塌糊涂,东倒西歪唱抱在一起,曹敏才搀着醉醺醺的齐远,不满地轻哼了一声:“醉鬼,嗓子大酒量小,七八扎的啤酒就放倒了。”
齐远醉意朦胧地望着曹敏,眼神不再像往日那样凶冷,反而嬉皮笑脸地跟她开玩笑:“敏敏啊,算哥哥我求你了,放过哥哥我吧?你知不知道你爸,老曹他一天天盯我盯得有多紧?给我布置那么多的泥胚作业,高矮胖瘦的花瓶轮番来,整死老子了,就差他妈的要给他拉出一个尿壶的胚子。他这是怕我闲下来,一不留神,就把他的宝贝闺女给祸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