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嵘挑眉,露出一抹极淡的浅笑,将书信放置一旁。
他随即拿起顾长策的亲笔书信,眉头由舒展渐渐紧锁,他抬眸看向关辙山,沉声问道:“军中细作还未查清是何人吗?”
关辙山颔首,“将军收到亲王的书信后,立即将整个军营排查一遍,却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关辙山顿了顿,又道:“亲王远在平邺,怎知西北军中有通敌的细作?”
沈嵘沉默无言,前世北疆大捷,他与顾长策启程回都城,却在途径葫芦山时,遭遇埋伏。
彼时他们尚未出常安府,虽有北狄军,却皆是散兵,不足为惧。
然而,当他们抵达葫芦山时,遇到的却是精神抖擞、杀气腾腾,显然有备而来的北狄大军。
若无人为他们引路,他们如何能绕过常安府城,顺利抵达葫芦山?
且葫芦山地势特殊,乃是倒葫芦形,上宽下窄,在山顶推下巨石,便能将山下前后两端的路口堵得严严实实。
如若无人相帮,北狄军从何处寻来巨石,又悄无声息地运至葫芦山,甚至还知晓他们抵达葫芦山的确切时辰。
不仅如此,在两军厮杀之际,有一队死士明显是冲着他来的,刀刀皆是刺向要害之处,摆明不想让他活着走出葫芦山。
刀剑往来之间,他看到死士所用长剑,与大晋京州军所用长剑极为相似,死士所射羽箭上甚至还有大晋的徽记。
如此这般若还猜不到军中有细作与北狄里应外合,朝中有人想让他死在北疆,那他这脑子便白长了。
前世若无顾长策舍身相救,他也无法回到都城。
奈何当时兵荒马乱,待他完全接手西北军,重回葫芦山彻查遇伏之事时,整座葫芦山已然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不过,整个大晋,想让他命丧北疆之人,屈指可数。
如今顾长策有他提供的情报,再加上他自身排兵布阵的作战天赋,大败北狄并非难事。
顾长策打得北狄措手不及,同时他眼下远在平邺,此次,顾长策应当能平安回到都城了。
沈嵘抿唇,抬眸看向关辙山,声音微沉,神情严肃。
“永熙七年冬月,北疆狼烟起,顾川将军领兵前往西北。永熙九年,先帝御驾亲征,顾川将军为救驾而亡,年仅十四岁的顾长策临危受命。”
沈嵘停顿片刻,眸光幽深,语气甚是意味深长。
“先生是否想过,御驾亲征乃大事,先帝所在营帐不仅有西北军,更有禁卫军日夜守卫,如此严密,若无细作,北狄军如何能在众多营帐中,一眼认出王帐?”
关辙山闻言,神情骤变,手中折扇没拿稳,险些跌落在地。
沈嵘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不再多言,让关辙山自行思索。
良久,关辙山起身,对着沈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在下代将军谢过亲王。”
沈嵘莞尔,放下茶盅,“先生不必言谢。”
前世他到北疆时,如行尸走肉,毫无求生之意,若无顾长策劝解,他定会郁郁而终。
后来他们二人成为挚友,他谈及父王重病不愈之事,还是顾长策点醒他,父王之死恐有蹊跷。
父王离世时,不到三十岁,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且父王日日习武,身体并不瘦弱,怎会轻易被一场风寒夺去性命。
父王乃高宗幼子,自小得高宗喜爱,曾有传闻,高宗当年欲将皇位传于父王,如此惹人注目,定会被高位者所忌惮。
先帝与父王相差二十岁,先帝垂垂老矣,父王却正是春秋鼎盛之际。
顾长策曾说过,北狄皇室有一种毒,无色无味,名唤三月散,加在素日所食之物中,约莫三月便可取人性命。
中毒之人初时如风邪入体,医者对症下药,中毒者渐渐好转,误以为病愈。
然而,治愈风邪入体之药,对中毒者而言,却是催命符。
中毒者缠绵病榻,最终身亡,若无仵作验尸,则与寻常人重病不愈而亡并无不同。
父王被先帝所忌惮,如若父王果真中毒,那下毒者只能是先帝。
五年前,先帝驾崩,死前曾卧床月余,太医诊断时,亦言先帝乃风邪入体,需好生静养。
为此,先帝特意前往东郊别院小住,将朝中之事尽数交由当时的二皇子处理。
如此这般,先帝仍然崩于腊月初五。
先帝驾崩时,沈嵘将将十五岁,作为宗亲前往宫中守灵。
彼时便有传言,先帝御驾亲征时遭遇刺杀,受惊过度,夜间难以入眠,入眠后亦多梦,所以才会风邪入体。
“在下启程前,将军正在点兵,主动向北狄发起进攻,过不了多少时日,应当便有好消息传入都城。”关辙山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