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婵漪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眼眸明亮,仿若夜空中的星子。
沈嵘微微愣神,无意识地伸出手,想将她发间的竹叶轻轻拿下,抬至一半,猛然回过神来。
沈嵘后知后觉,自己此举甚是无礼孟浪。
他微不可察地退了半步,侧着身子,不再直视顾婵漪的眼睛。
“你发间有片竹叶。”
顾婵漪闻言,双颊微红,透着一丝羞恼,她有些慌乱地抬起手,在发间摸了摸,却并未摸到,面露茫然。
“是在这儿吗?还有吗?”
顾婵漪心下着急,手上动作也带着两分急切,发间微乱,有几缕发丝落了下来,随风起落。
沈嵘紧绷着脸,然而眼底却满是笑意,他踟蹰片刻,还是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枯叶。
“好了。”一人声音轻缓。
“多谢。”一人脸颊红透。
不知过了多久,沈嵘先出声打破一时寂静。
“你今日便要随顾二夫人回府了,日后若有难处,可去亲王府寻我……寻我母妃。”
沈嵘轻咳两声,欲盖弥彰。
“我母妃很是喜欢你,日后我忙于公务,府中只母妃一人,你若有闲暇,也可去府中陪陪我母妃,我母妃定然欢喜。”
顾婵漪莞尔,点头应好。
并非不知,日后她一个尚未许嫁的姑娘,频繁出入礼亲王府,会引来怎样的争议与闲话。
只是,沈嵘前世帮她良多,今世初初见面,亦帮她解围,甚至避开旁人,提醒她要小心沈谦。
如此人品性情,面对沈嵘,她说不出拒绝的话。
站在竹林边,目送沈嵘走远,彻底消失不见,顾婵漪这才回身走向小院。
挂在西边的日头,将她的身影拉长,凉风拂过,卷起一地竹叶。
小荷紧跟在顾婵漪的身后,犹豫许久,还是什么话都没有问。
自打姑娘过完十六岁的生辰,便像换了个人,心中自有成算,行事亦是稳妥细致,思虑周全。
姑娘即便此时不知礼亲王府的处境,日后下山,与平邺城中的贵女多多走动,便会明了。
姑娘聪慧敏锐,她又何须多言。
午后阳光穿过青竹窗牖,在床榻上留下斑驳光影。
小荷将锦被铺开再叠好,阳光下浮起细小尘埃。
小荷仔细地叠好锦被放置在木箱中,转身掀开垫被,却瞧见垫被下面还有两张折好的银票。
小荷展开一看,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当即喜上眉梢。
“姑娘,你瞧!”
小荷急急忙忙地转身,却见自家姑娘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台边,盯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沉默不语,嘴角带笑。
小荷自然知道那只镯子是谁送予姑娘的,她比姑娘大两岁,想的便比姑娘多些。
老王妃看重姑娘,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刚刚回院路上,礼亲王甚至亲自过来寻姑娘。
然而,姑娘十岁上山,六年来从未下山,更未见过老王妃与礼亲王,今日应当是他们初次见姑娘。
难道老王妃与亲王在寺中小住礼佛,曾在慈空主持口中听闻过姑娘?
若非如此,他们为何初初见面,不仅送姑娘一只贵重镯子,甚至在姑娘遭遇困境时为姑娘解围。
如若不然,他们便是别有所图。
姑娘尚未行笄礼,并无许婚。
而礼亲王虽贵为小皇叔,但整个平邺城中,谁人不知礼亲王府不是好去处。
眼下礼亲王已然及冠,却迟迟未定下婚事。
偏偏老王妃来崇莲寺还愿,遇见了在寺中祈福的姑娘,男未婚女未嫁,且姑娘还有位当大将军的嫡亲兄长……
小荷越想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看着眼前对着镯子发呆的姑娘,小荷忧心忡忡。
今日回府后,见到阿娘,她需得好好和阿娘说说。
大夫人虽走得早,但姑娘若要行笄礼许婚,自然要告知各位舅老爷和姨太太。
若各位舅老爷与姨太太不答应这门婚事,即便是礼亲王府也没有法子,堂堂亲王,总不能以权压人。
但是,若姑娘对礼亲王有意,那便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说两位舅老爷,便是姨太太都对姑娘无所不依。
左右月初姑娘便往南边送了书信,姨太太不日便会进京,若礼亲王府仍旧如此关照姑娘,她势必要告诉姨太太的。
姨太太既是长辈,又是内宅女眷,她能想到的,姨太太定然也能想到,自然会与姑娘细细说清。
小荷推推自家姑娘的手臂,轻声唤她,“姑娘,婢子刚刚从垫被下找出两张银票,是姑娘放的吗?”
顾婵漪身子微颤,回过神来,拧眉接过小荷手中的银票。
时隔太久,她也忘记自己是否有在垫被下面藏银票,但瞧面额不高,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