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何时日?”白芷薇倚在床头,身上披着外衣,笑眯眯地看向顾婵漪。
顾婵漪吹熄燃了整夜的烛火,在床榻边坐下,“明日便是除夕了。”
白芷薇如释重负,身子往后,靠在高高的软枕上。
“紧赶慢赶,可算是赶上了。”
“是何等要紧事,竟让你身受重伤,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急匆匆赶路?”顾婵漪拧眉。
白芷薇敛笑,沉思许久,终是避而不答,“再过两日,你便知晓了。”
既如此,顾婵漪便未再追问,而是悉心照料白芷薇。
明日便是除夕,府中诸事繁杂,江予彤与盛琼静寻不到顾婵漪,自然会问起。
顾婵漪犹豫片刻,只好半真半假地告诉两位长辈。
“白家如今仅白姐姐一人,即便有远亲,也远在东庆。她独自在都城,又偶然患上风寒,我便将她接入府中照料。万家团圆,也可稍解思乡之情。”
两位长辈听到这番解释,皆未多问,甚至还让厨子们制些东庆州特有的吃食,送去客院。
白芷薇看到那些吃食,心中一惊,随后便是满腔柔情,无论是顾家兄妹,还是盛家诸人,皆是心怀良善的好人。
除夕之夜,万家团圆日。
国公府中自有家宴,顾婵漪请白芷薇一道参加家宴,奈何白芷薇身子并未痊愈,委实下不得床。
顾婵漪便令人在客院悬挂彩灯,又令人置办席面送入客房。
白芷薇看着满桌子吃食,既有东庆小吃,还有北疆、丰庆的特色吃食,她心中甚暖,她已有多年未正正经经吃顿除夕年夜饭了。
用过年夜饭后,还需守岁,是以众人皆未离开。
枯坐无趣,盛铭志便嚷嚷着要打牌九。
顾婵漪从未玩过牌九,且前世她在沈嵘身边时,亦从未见他玩过这些,自是不懂如何玩。
奈何盛铭志一听她不会,更加来劲了,甚至直接使人去他屋中拿牌。
小厮去得快,回得也快,笑嘻嘻地递上牌盒。
“这牌不难,边玩边教,打上几回,你便会了。”盛铭志欢欣鼓舞地伸手去接盒子,谁知,手上一滑,牌盒跌落在地。
牌盒盖子并未锁上,骨牌哗啦啦落了满地。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轰声响起。
江予彤下意识站起身来,连弯腰捡骨牌的盛铭志都僵住身子,他讪笑两声,“应……应当是谁家燃放烟火吧。”
江予彤皱眉敛笑,“烟火之声不似这般。”
盛琼静也站起身,与江予彤对视一眼,二人心有灵犀地大步走到院中。
盛铭怀和顾婵漪纷纷跟上,盛铭志瞥了眼满地的骨牌,将捡起的那几块扔进盒子里,也小跑出去。
众人仰头,东北方向的天空红如晚霞。
郑国公府在内城西南角,东北方向且距离国公府不远之处,只能是皇城。
“速速让人紧锁门户,莫要让陌生人冲进府中!”江予彤疾言厉色,高声喊道。
盛琼静亦转身,叮嘱三个小辈,“时局混乱,你们哪里也别去,就待在这院中,若是困了,便在里间的小榻睡一会。”
说罢,盛琼静想起客院还有位手无寸铁的小女郎,此时也顾不上院中还有两位外甥,便使人去客院,将人接来此院。
顾婵漪见姨母忙前忙后,沉思片刻,还是未告诉她们,有兄长和礼亲王暗中看护,国公府定会安然无虞。
外面纷杂吵闹,局势不明。
若是让两位长辈安坐,恐怕她们也坐不住,还不如寻些事,让她们忙着这些,便无暇多思多想。
杀伐之声远远传来,风云变幻。
江予彤乃新昌州刺史夫人,新昌州乃北地,时有北狄南下,她遇过外敌侵城,此时她临危不乱,镇定自若。
“正是这种时候,宵小之徒、鸡鸣狗盗、杀人放火者越加猖獗,大家伙打起精神,若是喝了酒,便先去后厨房自个灌碗醒酒汤。”
江予彤立于寒风中,掷地有声,“练武场有兵器,厨房有各种家伙事,拿件趁手的,看好各处大门。”
顾婵漪站在廊下,看着舅母宛若战场上的女将军,微微弯起唇角。
她仰头看向东北角,天色红得瑰丽。
沈嵘有两世记忆,已有提前准备,身边更有湛泸等影卫守护,她并不担心他。
今夜之后,尘埃落定,诸事皆有分晓,她只需安心地坐在府中,静等天亮。
白芷薇坐着软轿来到院中,全身皆被斗篷裹住,扶着小荷的手臂下了轿。
盛铭志和盛铭怀两兄弟,瞧见有陌生女郎进来,皆往旁边角落避了避,甚是自觉地移开视线。
顾婵漪走上前,扶着白芷薇的另一边,走进里间,扶她在小榻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