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朝中百官不仅会将这些人所犯下的错处算在他的头上,更会攀扯到阿媛的身上。
顷刻之间,顾长策便有了决断。
他弯唇浅笑,“族长莫要自责,漳安距离都城亦有不短的路程,且大小王氏乃内宅妇人,族长如何知晓她们的所作所为。”
“漳安顾氏有族长在,我方能安心。”顾长策轻声安抚。
顾荣柏长舒一口气,站直身子,压抑着激动,“多谢将军信任,我定会好好约束族人。”
送走顾荣柏,顾长策起身前往后院,与顾婵漪一道用晚膳。
漳安靠山,冬日的夜间比平邺城更冷些。
顾婵漪用过晚膳,便想回屋,谁知却被兄长叫住了。
“阿媛,你且随我来,我有话要与你说。”顾长策招了招手。
顾婵漪眨眨眼,乖巧地走上前,跟在兄长的身后,去了书房。
屋内灯火明亮,窗牗紧闭,屋内燃有炭盆,是以屋门稍稍敞开一条缝隙。
小荷与石堰具在外面,屋内仅他们兄妹二人。
顾长策拿出两封书信,放在桌面上,定定地看着顾婵漪。
“我已经看过大舅与小舅写给我的书信。”
顾婵漪微微垂眸,双手揪着袖口,默不作声。
“阿父阿娘走得早,所谓长兄如父。”顾长策停顿片刻,单刀直入,“一定要是他吗?”
顾婵漪闻言,抬起头来,直视兄长的眼睛,坚定地点了下头。
顾长策见状,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偏头看向燃烧的烛火,有寒风穿过门缝,灯火摇曳。
“大晋与北狄打了十年,北狄皆草原男儿,骁勇善战,我大晋地大物博,粮草充足,这十年来,有输有赢胶着不下。”
顾长策回头,看着消瘦的妹妹,意味深长道:“你可知,为何我此次得以快速将北狄赶至白梅河以北?”
无需顾婵漪答他,顾长策顿了顿,自顾自地往下说。
“六月中旬,盛夏时节,我在营中巡查,突有人报,有都城信使求见。我担心是你在都城出了事,连忙回到营帐。”
“然而,当营帐中仅我与信使二人时,他却拿出了礼亲王府的信物,并一本小册子。”
顾长策神色凝重,语气微沉。
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响,是雪花落在屋檐,撒在地面的声音。
烛火哔啵,炸开一朵漂亮的灯花。
“他是从未离开都城的亲王,却对北疆战事知之甚详。他更未与北狄交过手,却知晓北狄的弱处和致命点。”
顾长策身子坐直,面容严肃,“正因他的书信和谋略,我方能如此迅速地结束战事。”
“阿媛,他并无看起来这般简单。”顾长策语重心长地劝解。
顾婵漪听到这些,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沈嵘的计谋与方法,并非沈嵘所想,而是兄长前世与北狄一次次的对战中,积累下来的经验。
若如前世那般,两三年后,兄长亦会将北狄赶至白梅河以北,令北狄不敢再犯。
今世沈嵘受伤后,不知她也是重生之人,他乃男子更是外人,无法插手郑国公府内宅之事。
是以,他不得不写信给兄长,让兄长速速解决北狄战事,得以归家。
最要紧的是大晋与北狄打了十年,即便大晋粮草充足,却也禁不住如此消耗。
战事早日结束,北疆百姓便能早日修生养息,安居乐业。
然而,沈嵘却无法告知兄长实情,才让兄长误以为沈嵘在北疆,甚至在北狄境内埋了暗桩。
“他很好。”顾婵漪很是肯定,“若兄长与他深交,定会明白他乃真正的君子。”
顾婵漪抿了抿唇,骤然起身,走到书桌前方。
她压低了音量,正色道:“即便他日后登上至高之位,他也是个爱民如子的明君。”
顾长策听到这话,顿时一惊,亦压低音量,“你知晓他对那至高之位有意?”
顾婵漪颔首,“都城世家之中,盛传高宗驾崩前,曾留下密旨。”
“有所耳闻。”顾长策眸光幽深,“正因如此,为兄不愿你嫁入礼亲王府,卷进此事。”
“自古以来,但凡皇位之争,便是你死我活。礼亲王府,一则朝中无人,二则手中无兵,他如何与当今相争?”
顾长策顿了顿,微微仰头看着满脸坚决的妹妹。
“况且,瑞王与肃王仅比礼亲王小几岁,他们是当今的皇子,继承大统乃顺理成章之事。高宗密旨,仅是传言,如何能当真?”
顾长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然而,顾婵漪紧抿着唇,态度坚决。
仅是高宗密旨的传言,沈嵘从小到大皆被高位者疑心。
即便是传言,无论真假,日后礼亲王府的子孙,定会被上位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却不能光明正大地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