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薇出宫之时, 不仅得了这座宅子,更被圣上封为永嘉郡主。
白芷薇连忙伸手, 将顾婵漪扶了起来, 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白芷薇在前引路,带着顾婵漪逛了逛整座宅院。
院子朴素淡雅,即便是白芷薇住的主院,也无过多装饰。
主院屋内架子上, 皆摆各类书册,书桌边是青花瓷画缸。
窗边放置琴案,旁侧便是小香炉, 清香袅袅。
白芷薇请顾婵漪在小圆桌边坐下, 立即有女婢端来茶点及各色新鲜果子。
茶香清淡, 茶点香甜。
各饮一杯茶后, 白芷薇放下茶盏,认真地看向顾婵漪,郑重道:“我白氏一族能如此迅速洗清冤屈,多亏姑娘出手相助。”
顾婵漪连忙摇头,莞尔道:“此乃礼亲王的功劳。”
白芷薇正色,随即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若无姑娘将此事告知亲王,亲王亦不会出手相助。”
顾婵漪却笑着摇摇头,若是中秋灯会前,她定会如白芷薇这般,误以为沈嵘彻查白泓冤案,是因她之故。
但如今既知沈嵘亦是重生,以沈嵘的心性,即便无她,沈嵘亦会还白家清白。
既提到沈嵘,顾婵漪微微皱眉,“亲王说,你本欲回乡?”
白芷薇并无丝毫意外,点点头道:“我阿父在东庆几十年,与倭人对战近千回,每回对战,我阿父皆详细记在册子中,查看是否有疏漏,以便下次对敌时不再犯。”
“阿父被押入京时,东庆百姓沿街而跪,直呼我阿父冤枉。”
白芷薇眼眶湿润,声音低沉,“我阿父平生所愿,不过扫平倭患,还东庆数万百姓安宁。”
“然,我白氏三族男丁皆被枭首,我本欲回东庆,或从族中挑选合适男童,或从寻常百姓家寻得机灵男儿,教之兵法,授以武艺。”
白芷薇轻叹,“待数年后,他们长大成人,带兵出征,便能完成我阿父的遗愿。”
顾婵漪闻言,心中了然,前世白芷薇便是这般,回到东庆,嫁予恩人为妻后,开了家小武馆。
前世沈嵘寻到的好苗子,十八年后荡平倭寇的大将军,便出自白芷薇的武馆。
“亲王却言此举耗时甚久,他有一计,十年内,便可彻底解决倭患。”
白芷薇抬头,长长地呼了口气,稍稍平缓心绪。
“可是,大晋从未有过女将军。”
顾婵漪迟疑道,“若是你领兵,恐怕朝中有人不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出征在外,万一被断了粮草……”
顾婵漪并未将话说完,但白芷薇已然明白她的意思,显然是担心她日后领兵,被人暗中下绊子。
沙场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瞬息之间,便会扭转战局。
白芷薇歪头浅笑,目露狡黠,对着顾婵漪眨了眨眼。
“我何时说过我要当女将军?”
顾婵漪微微错愕,沈嵘要新建海军,且他又言白芷薇深得白都督的真传,她自然而然便以为白芷薇要领兵。
“难道不是吗?”
“亲王确有此意,却被我婉言谢绝。”
白芷薇笑得眉眼弯弯,眼神干净明亮,“做将军有甚好的?开战时需冲锋陷阵,休战时亦要担心细作潜入暗杀。”
“我虽自幼跟在阿父身边,精通兵法,亦有些武艺傍身。”
白芷薇顿了顿,十分有自知之明,“若是在战场上,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恐怕挺不过半刻钟,便被敌军斩下马来。”
“噗嗤。”
顾婵漪委实未忍住,轻笑出声,“切莫妄自菲薄。”
“并非妄自菲薄,实乃有自知之明。”
白芷薇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继续道:“若日后亲王果真新建了海军,我便自请为军师。”
“我跟着阿父走过东庆的每一座城镇,越过群山,涉过江河。东庆的堪舆图,并不在宫中,更不在纸上。”
白芷薇抬手,纤细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角,“而是在这里。”
白芷薇侧身,看向书架旁的檀木箱子,眼底满是思念。
“阿父的作战册子,我亦好生保管着,日日苦读。”
白芷薇回身坐正,面容严肃认真。
“若有精通水性,熟读兵法,且武功上佳者,令他领兵,我从旁协助,无需十年,便能荡平倭乱,东庆百姓安居乐业。”
明明白芷薇的语气很平淡,宛若在说一件极其寻常的小事,但顾婵漪却从她的言语之间,感受到她的雄心壮志。
这般女郎,她有自己的傲骨,亦活得清醒明白,她不是养在内宅的燕雀,而是翱翔于天际的鸿鹄。
顾婵漪高举茶盏,笑脸盈盈地看向白芷薇,“那我便以茶代酒,既贺乔迁之喜,亦祝姑娘心想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