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听了露出不以为然的笑容,有些话她不好讲,毕竟也没到掏心掏肺的地步,何必给自己惹麻烦。他们这一行,神仙过河,各显神通。
她想了想,开口说:“于茉,你不是为了开单火急火燎吗?到嘴的单子,想清楚啊。咱们这行怎么说呢,看你怎么想吧。”
于茉摇头,说:“我不想做,这单我宁愿不开。”
莉莉看着她,觉得于茉这种清高有点可笑但也不奇怪,温室长成的花总要跟他们这种路边的野花有点不同,只是这朵温室的花能坚持多久阳春白雪就说不好了。
她甩甩头说:“你要是想好了不要,那交给我吧,我跟你分成。”
于茉摇摇头说:“我不要,这件事就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莉莉于是拍拍她的手臂,风风火火地去见客户了。
首单没开成,让于茉心情有点起伏。晚上下班专门去做了两个小时地推,累到没有心情想别的才摇摇晃晃回家。
下了公共汽车,一阵风吹来,她不由把身上的风衣裹裹紧,春天的天气喜怒无常,老人说,三,八,九月乱穿衣果然是有道理的。
她在小区门口的路灯下瞟到一个人,这个温度穿着短袖和短裤,趿着一双拖鞋。露在外面的四肢修长有力,套了一件平平无奇的黑色短袖,却能看出来胸膛很结实,往那随意一站,露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好看。
于茉看第二眼才认出来是祁连。
他也不理别人,低头玩手机。路灯的光洒在他高挺的鼻子和眉骨间,形成深深浅浅的光影。他看起来不太好接近,于茉犹豫是要上去打招呼还是假装没看见走掉。
犹豫的一霎那,祁连抬头看见了她。
她有点尴尬地跟他打招呼:“祁。。。连,这么巧,你等人?”
祁连收起手机,转了转脖子,说:“嗯,走吧。”
于茉几步跟上,心想可能正好顺路?
这时候她手机铃声响了,拿出来一看是她妈妈打来的视频,她心里一紧,看了看四周,还好光线昏暗。
走在她旁边的祁连感受到她一瞬间的僵硬,往旁边走了几步,和她拉开距离。
于茉接通视频,甜甜地叫“妈妈。”
于茉妈妈是个说话温柔的女性,她清风细雨地问:“你在哪呢,茉茉,这么晚了没有回家?”
于茉笑嘻嘻回答:“哎呀,晚饭吃太多,赶紧下来动动,不然晚上睡不着啊。”
“主意安全。青团收到了,你们有心了,特别是薛慎。”
于茉停顿了一秒,有些东西从她的心里呼啸而过,拉扯着她的神经,让她有一瞬间张不开口说不出话来。
祁连迈着长腿,为了等于茉,晃晃悠悠地走,时时侧头看她一眼。他从来没见过任何成年人会像小孩一样,用撒娇的语气叫两个叠字“妈妈”,他只见过家门口的小孩这样。他甚至有点想笑。
她和她的妈妈两个人,一个温柔,一个撒娇,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她爹挺让人羡慕。至少他周围没见过这样的家庭。
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这个姑娘天生就应该是这样的,娇滴滴跟人撒娇,不应该是他每次撞见的狼狈。
他抬腿把路上一颗石子踢得咕噜噜转。
于茉挂了电话,看见祁连离她几步远,她笑了笑,走几步缩短距离,对他说:“我妈妈的电话。”
“嗯“他问她:”你不是本地人?”
“我浙江人,你呢?”
“我晋宁本地人”,想了想又说:“你知道这片动迁小区在没有盖高楼之前是什么样子吗?都是农田,土地肥沃,种什么下去都能丰收。小区旁边那条河,以前河水很清澈,附近男孩们都在那里玩水。田和田之间有些水洼,夏天种满荷花,风一吹,老远就能闻见香味。”
正好一阵风吹来,不知道和以前吹过池塘的是不是同一阵,她歪头打量祁连,他目光沉沉打量虚空,她之前隐隐约约觉得他不爱讲话,原来也要看他想不想。
她打趣道:“所以,你是拆迁户啊,祁连。这种暴富的机会不好吗,多少人盼不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目光不善,说:“这个地方原来农户至少有大几千人,拆了快十年了,我从来没有听说谁家现在还过着暴富的生活。扛沙的,搬砖的,开车的,该干什么现在还是干什么,70岁的阿婆还在扫大街。原来最坏还有几亩田地,总有口饭吃。现在那些败家子们,吃不上饭的人有很多。那些老瓦房,院子里上百年的老树,住了几十年的邻居再也没有了。”
他看起来有点忧伤,抬起手臂虚空地一指,说:“这个地方,现在真的变成一个鱼龙混杂的烂地方,来了一堆烂人。并且以后也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