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江源他们去镇上录像厅看小录像的心情,第一次在屏幕上看到女人的身体,毫无遮挡,他们一个个脸色爆红,身体仿佛要爆炸。
现在这种感觉又来了,他在马路上在一个女人身边,时隔十几年,感觉自己要爆炸。
他觉得自己要出丑,太他妈丢人了。
他脑子晕乎乎的,能听见巨丰广场服装店里震耳的音乐声,能看见跟他们迎面而来的两个男人在打量于茉又互相挤眉弄眼,但所有的感官仿佛隔了一层纱,他的头仿佛浸在水里,啥都不清晰。
于茉觉得祁连有点心不在焉,问他什么饭店,他只说“嗯”,进了饭店,点什么菜,他也只把菜单给自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她随便点了几个菜,看他的样子应该吃什么也不重要。
饭店在巨丰广场的后面,离江老四的店不远。店面小,人倒是很多。暖色的灯光,嘈杂的人声,布满油渍的木桌子坑坑洼洼,很热闹。
祁连把桌上摆好的餐具拉到自己跟前,“啪”地一身戳破塑料膜,把碗筷拿出来,拿茶水仔细地烫过一遍放到于茉的前面。
他的手真大,手指也长,骨节突出,手背上有青筋,手指看起来不是一般的有力,他捏着细长的筷子,拿热水一点点浇过,于茉突然觉得这个画面很温柔,就好像那些热水从她心里流淌过,真奇怪。
祁连把餐具放到她面前,她觉得祁连这个人虽然看起来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办事很妥帖。
他洗了一副餐具,他自己面前那副三下两下拆开就放着不动了。
于茉问他:“喝酒吗?”
“不喝。”
于茉没见他抽过烟,于是随口说到:“祁连,你也不抽烟吗?你和他们都不一样啊。”
祁连抬起来眼皮看于茉,他淡淡地说:“于茉,你心里大概觉得住在莲花的人又干装修就应该自甘堕落,什么坏的习惯应该理所当然都有?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没有上过很多学,我父母也是正直的人,也严格教我长大的,我对自己也是有要求的?”
他的眼睛乌黑,眼神不友善。
于茉的脸一下烧起来,祁连的话一针见血,她问出这种话潜意识里的确有一种不自知的优越感,她连连道歉:“对不起,的确是我的问题。但是我没有这样想你。”
祁连点点头,没有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他问了另外一件事:“你要是想说,说说看,你为什么一个人跑莲花住?”
于茉反问他:“为什么我不能住莲花?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不住这样的地方?”
祁连盯着她,过了半天才说:“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
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气人,于茉发现,她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祁连不想搭理她,莲花每个眼睛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他想起她刚来的时候,一只野猫都能把她吓得跳起来,一副天上仙女刚掉到人间的样子。
最后他还是耐着心说:“从你房间里堆成山的箱子看出来的。”
一个胖胖的服务员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聊天,给他们上了第一道菜,蒜苔炒回锅肉。油汪汪的,但味道好。
于茉夹了一块肉尝了尝,就把筷子放下了。
祁连问她:“怎么不吃?”
她声音细细地说:“我不吃蒜苔。”
祁连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那你还点?”
“给你点的啊,我太挑食了,你吃好就行。”
他说:“如果我孩子从小挑食,我肯定揍到她改为止,惯的毛病。”
于茉不以为意,这和她也没有关系,“挺好,不揍我就行。”
祁连看着她,莫名其妙就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隐隐还有少年的气象,他应该多笑。
“为什么到莲花来?”
“我刚刚离婚,没钱,这里便宜,就这样。哪有那么多理由。”
祁连的眉头皱了起来,意味不明地重复,“离婚?”
“对,但你不要脑补我被抛弃赶出家门这样的悲情故事,是我抛弃了我前夫,住这里是我想省钱。事实上我前夫正满世界找我,如果我愿意回去他可以做任何事,这是他说的。”
她停下来,喝了口水,又继续说,反正破罐子破摔,她特别想说出来,这些事还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也没有告诉我父母和朋友,我离婚这件事,也就是说认识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我住在莲花这件事。我在湖东有一套房子的,我把它租出去了,每月租金5000,我在莲花租一间房才850,这样就算我找不到工作还有4千块救命钱。”
她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甚至有点得意的神色。
这到底是什么没心没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