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赟淡淡嗤笑,“你好像对你老公一无所知呢,问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语速放得很缓,话语轻柔带着若有若无的自嘲。
然而顾诗筠却没听出来。
更没察觉他那些难以言喻的微表情。
“程队长,你这问题就很搞笑了!”
程赟:“?”
她踮了踮脚尖,抱紧了怀里的医疗包据理力争:“军嫂不知道自己老公的具体职务简直不要太正常。再说了,隔行如隔山,我用什么型号的手术刀,你知道吗?”
“…………”
遽然吃瘪,男人眼前几乎一黑,心中简直一万匹神兽呼啸而过,还顺带原地跺两脚,把他整个人都压紧压实了。
程赟咬着下颌,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她。
算了,跟自己老婆计较什么。
既然她认不出,那他也“认不出”。
“现在还有余震,小心些。”
他没再多说,时间也紧迫,司机催促,便转身上车。
看着吉普车远去的尾灯,柴油的浓烈气味飘在空气中,远处山峰终于完全呈现在初升的朝阳晨曦里。
眼前画面定格在男人转身的那一帧。
不前不后、不偏不倚,高挺的鼻梁恰如风中挺立的雪山,冷漠硬朗。
顾诗筠嘴角缓缓垂落,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个男人,有那么一瞬,真的很像程赟。
但是,不可能。
还是那句话,“顾诗筠”这三个大字都明明摆摆刻在手电筒的手柄上了,程赟不可能认不出她。
她不觉没脸没皮地揉了揉脸颊,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发了一条消息:【老公,问你个问题,你是开什么机型的?】
既然不了解,那就了解咯。
不就是飞机吗?
两个翅膀一个机身,再挂几个导弹,很简单嘛。
她嘚瑟扯起嘴角,见对方没有动静,有可能又得好几天后才有回复了,便把手机塞回口袋里,转身朝世和医院的营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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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运输机送回蓉城,减去时差,回到尔德喀什已经是黄昏时分。
两架歼-2S缓缓降落。
程赟下了飞机,机务和地勤随之而上,将装载的武器卸下。
热浪袭袭涌来,机翼两侧在阳光下行成热对流,空气扭曲晃眼,骤然失去的负压感让整个人都无比疲惫。
他振作精神,深吸一口气,将飞行头盔和面罩取下,拎在手上,大步朝指挥塔台走去。
“西部战区空军航空兵 2X旅飞行一大队副大队长程赟,完成此次伴飞任务。”
旅长周建义正和一旁的人说什么,闻声回头,表情肃然地将手背在身后,淡然道:“程赟,上次跟你说的休假,可能要暂缓延迟了。”
程赟心中紧了紧,说道:“一切听从上级的安排。”
周建义看着机务检查着飞机的发动机,蹙眉深思,“前两次支援古圭拉的物资还远远不够,明天有一批新的物资要送,还有蓉城疾病控制中心的20名医护。”
话音一落,蓦地心中陡然一颤,程赟攥了攥双拳,用力掐紧手心,不卑不亢道:“明白,旅长。”
周建义会意抬起眼皮,“程赟,我还没说完呢,你就明白了?”
程赟稍稍一愣,立刻圆道:“旅长,斯乌斯河交战区是必经之路,歼-2S必须挂实弹伴飞。”
周建义满心欣赏,他认真打量程赟,虽然一路神经紧绷,更要飞越时不时爆一下的交战区,但年轻人的状态简直好到让人心生羡慕。
明明很疲倦,展露出来的却是久旱逢甘露的蓬勃感。
像是新婚似的。
他拍拍他的肩,玩笑道:“看你这兴奋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飞去见老婆呢。”
说完,周建义转身低头,拿起桌上的水杯,又和旁边的人交谈起来。
程赟自觉退出指挥台。
一路恍惚,头脑发热。
见老婆?
他当然见到了。
甚至毫无预兆、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就见到了。
戏剧性的是,老婆“不认识”他。
他大步流星,回到储物间,将自己的头盔面罩和抗荷服放进柜子里。
阖了阖眼,停顿片刻,将柜子里最底层压着那张红色结婚证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那张照片,两个人都笑得很粲然。
只可惜,他基本能确定,顾诗筠这两年除了做手术就是吃吃喝喝,根本没看过一眼。
他将结婚证仔细放回去,锁好柜门。
刚准备去吃饭,忽地,就看见手机里有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是顾诗筠。
星标了,置顶了。
第一眼就能看见她,还能看见满屏甜甜的“老公”。
违心又敷衍。
看多了比抗荷服还抗压。
程赟双眼微眯,凝神看着屏幕上那句“你是开什么机型的?”,无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