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闷气一上来,随便回了几句便朝手术室的方向走去。
医生不能跑。
外资私立医院的医生更要注意态度和修养。
但顾诗筠几乎将步伐走出了地震的前兆感,一直到缓冲区,穿一次性手术服的时候,才咬着牙问麻醉医生:“麻一个一米八二,体重七十九公斤的成年男人,要多少计量?”
麻醉医生愣住,转头看了看手术室躺着的白幼瘦女孩,又看了看外面的巡回护士,哑声道:“不是,顾医生,你要麻谁啊?”
再说了,这“麻”,范围有点广。
麻晕,还是麻死。
这可是两种不同的研究方向。
“……”顾诗筠眉头蹙了蹙,烦闷道:“算了,是我欠考虑了。”
等上了台,她双目紧闭,再睁开眼,任何干扰杂绪都已摈弃抛之脑后。一切才归于平静。
手术之后,她疲惫了揉了揉太阳穴,取下口罩和帽子,洗了洗手。
麻醉医生走过来道:“这病人有点厉害,你都刀一半了她手指还能动,吓得我又给她怼了点药。”
顾诗筠皱眉想了想,“她这个囊肿其实局麻就行了,不过她怕疼,自己要求的。”
“也是,万一局麻出点状况,更麻烦。”麻醉医生说完,深吸一口气道:“我先走了。”
“嗯。”顾诗筠换下鞋子,点了点头。
她换回衣服,休息了一下眼睛和肩背的肌肉,便准备回办公室。
可还不等走过走廊,就听见医院大厅的方向传来一阵哭喊声。
她稍稍一顿,不由朝大厅走去。
偌大的吊顶大厅倒映着水晶灯的彩芒,将更多的光都凝聚在大厅正中央坐在地上大哭的女人身上。
见赵医生也在旁边,顾诗筠问道:“赵医生,这怎么回事?”
赵医生没察觉到旁边站了一个人,差点吓得往后一跳,他推了推眼镜,低声道:“这不就是那个王副董事长的新女朋友吗?亲子鉴定报告出来了,非生物学上父亲。”
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过这也算是意料之中。
顾诗筠抱着手臂,疑惑道:“这王副董事长到底多少个女朋友啊?”
赵医生朝那女人瞥了一眼,“反正每次来我没见重过样,这次的最年轻,刚大学毕业。哎,可惜……”
大厅的女人还在哭。
哭声愈渐羸弱,最后变成了嘤嘤的啜泣,手中的那张亲子鉴定单和脸上的巴掌印在阳光映照的水晶灯下格外显眼醒目。
进进出出的人似乎都认识她。
但只一眼,又纷纷侧目离去。
顾诗筠淡淡一嗤,“可惜什么?”
赵医生喟叹道:“同样都是男人,还不如找我我这种踏踏实实认真上班工作的好男人。你说是吧,顾医生?”
顾诗筠不觉淡淡勾了勾唇角,问道:“找你?”
赵医生抿了抿唇,“我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长得那么漂亮,年纪轻轻的就被包养了。”
顾诗筠一听,朝女人那边扬了扬下巴,玩笑说道:“怎么,你还想接盘啊?”
赵医生:“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同情吧……”
这时,女人站起身来,眼泪擦干,眼眸里透露的精芒颇有越挫越勇的再战气势。
她深吸一口气,恨恨看了一眼周围旁观的人,见到这站了两个医生,走过来问道:“医生,我要打胎,请问挂哪个科?”
赵医生遽然间愣滞住,左看右看也不知道目光应该停在哪,最后只好朝二楼左手边的方向指了指,低声道:“郑小姐,您是VIP,直接上去就行了。”
女人走后,顾诗筠鼓着腮帮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乐山大佛旁边还能坐个人,你去呗。”
赵医生扶着眼镜,“……”害你三观挺正。
“下班了,走了。”
她摇头笑了笑,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然而刚进办公室的门,正准备脱下白大褂,就看到自己办公桌前已然坐了一个中年女人。
她没穿标志性的黑色女士西装,只着一身暗色的真丝长裙。
露出来的手腕脖子都戴着显山露水却不张扬的宝石,尤其是耳朵上的两枚色标级的祖母绿,隔着三米远都能看出来没有杂质的底色该有多绝。
顾诗筠心底一颤,目光不由紧缩起来。
大股东?
她眨了眨眼,再三确认自己眼睛没有花之后,才赶紧问了个好,“莫董好。”
莫兰英溢着一丝笑容,眉眼之间透着随和温婉气质,就这么慵懒地坐在那,跟走亲访友的姨妈似的。
“顾医生,下班了?”
顾诗筠僵着脸,窘迫地笑了笑,“是的,莫董,刚到下班的点。”
莫兰英淡然起身,将座椅上的披肩搭在手臂上,“那一起去吃饭吧。”